第1253章 借刀</p>
这个曙光出现在哪里？在王府。</p>
宁夏兵变的时候，庆王府告破，庆王(老庆王已薨，此为世子但尚未袭封)因为年幼，被其母妃藏于地窖而躲过了一劫，但庆王府在宁夏境内所属的田产、物产和金银细软等物，则被哱拜一党洗劫一空。</p>
这笔钱原先是打算做为哱拜一党招兵买马的资本的，但后来因为平虏城久攻不克，哱拜等人担心后路有失，花了大价钱说服博硕克图充当其强援。为此，哱拜不仅将花马池许诺给了博硕克图，还把从庆王府得到的金银细软打包送给了他，只有田产房产之类的东西还留在手中。</p>
这个消息高务实此前也略有耳闻，但不是十分确凿，更不清楚庆王府究竟被哱拜刮去了多少财产，而现在伊勒都齐却将答案告诉了他。</p>
虽然留在哱拜等人手中的庆王府田产房产情况不明，但仅博硕克图所得到的金银细软，总价值就高达一百四十七万两之多，这其中还不包括博硕克图根本闹不明白的那些古董文玩，博硕克图只知道这些古董文玩“共有十九大车”。</p>
这个消息真把高务实都吓了一跳，像京华这样出了名的有钱，其在西北也不见得能随时随地拿出将近一百五十万两的现银来，更多的财富其实体现在各种不动产和商品、货物之上，而区区一个庆王府，居然就能搜刮出这么多现银，委实令人目瞪口呆。</p>
不过高务实仔细想想，好像也能理解。庆王这一支不是“后起之秀”，初代庆王叫做朱栴，也有记为朱的，他是太祖朱元璋的第十六皇子，号凝真、凝真子。</p>
明洪武戊午，即洪武十一年正月壬午，出生于应天府。正统三年八月乙卯初三日病逝，享年六十一岁。逝世后，埋葬在今宁夏同心县韦州明王陵。朱栴死后，被英宗谥曰“靖”——这是褒谥，大抵是说他为国藩篱有大功。</p>
这位初代庆王二十六年就藩宁夏。以饷未敷，令驻庆阳北古韦州城，就延安、绥、宁租赋。二十八年诏王理庆阳、宁夏、延安、绥德诸卫军务。三十年始建邸。</p>
按照朝廷的官方记录，“王好学有文，忠孝出天性。成祖善之，令岁一至韦州度夏。宣德初，言宁夏卑湿，水泉恶，乞仍居韦。不许，令岁一往来，如成祖时。正统初，宁夏总兵官史昭奏王沮边务，占灵州草场畜牧，遣使由绥德草地往还，煽惑土民。章未下，或告王阅兵，造戎器，购天文书。朱栴疑皆昭为之。三年上书，请徙国避昭。英宗不可，贻书慰谕。其年薨。”</p>
整段话的主要意思是这位庆王不喜欢宁夏，想内迁一点到韦州，但一直没有获批。后来被宁夏总兵举报，说他又是占草场，又是阅兵、造兵器、买天文书——意思是有造反嫌疑。</p>
于是庆王为了避开这位总兵，同时也为了自证清白，就上疏自请内迁。这时候已经是英宗朝了，朝廷对藩王的压制已经比成祖时期放松了很多，所以英宗没答应，于是庆王一系就一直留在了宁夏。</p>
初代庆王有没有想过造反，这一点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但是这里有一个线索值得注意，那就是早在初代庆王时期，庆王府就有“占草场”这种行为。</p>
草场本身不值钱，但早期明军的草场是用来养马的，庆王占草场肯定不是为了欣赏大草原的自然风光，其要么养牛羊，要么也就是养马，但不管养什么，由于此人其实并没有造反的举动甚至迹象，所以他占草场都肯定是为了赚钱——换句话说，初代庆王就已经开始经营活动了。</p>
庆王一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八代，目前这一代即将袭封的“庆王”是第九代，庆王府钱滚钱两百年，哪怕一直呆在并不富庶的宁夏，富裕一点也的确不奇怪。</p>
按照大明的传统，藩王的产业那当然是要格外保护妥当的，高务实既然击败了博硕克图，甚至连人都给抓了，那么博硕克图手里的这笔银子当然应该作为“脏银”被追赃，然后原封不动还给庆王府才对。</p>
不过高务实显然不打算按照这个惯例办事——给庆王府干做什么？朝廷开藩禁也没损害王爷们的利益，这笔钱还给庆王也无非继续养猪。与其如此，为什么不拿去做点更有意义的事呢？</p>
至于说庆王府将来的生计，那个其实根本不必担心，因为高务实也只能拿走这笔能从博硕克图手中得来的浮财，庆王府的田产房产之类，等到平定哱拜之后肯定还是得还给他，庆王府不可能会饿死人。</p>
不过这笔浮财也不能顺手拿走就完事，有不少可能出现的麻烦最好是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比如将来打完仗，庆王上疏要朝廷把这笔钱还给他，自己就得有个说法，还得让朝廷有个说法才行，不然就很被动了。</p>
最简单的办法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宣称不知道这笔钱，或者不知道这笔钱去了哪里；另一种就是光明正大的表示这笔钱我收缴了，将花在陕西三边的军务上。</p>
第一种办法，如果不出事那当然是极好的，怎么花都行，但麻烦在于不大可能不出事，庆王丢了将近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他能不吭声吗？别说以这些王爷们的德性了，就算换了是他高务实也忍不了啊，这么大一笔钱平白无故没了，怎么可能不闹腾？</p>
而只要闹腾起来，这事就肯定瞒不住，因为知道的人实在太多，现在博硕克图所部一大堆人知道，伊勒都齐也知道了，将来高务实一收缴，还会有更多的明军知道。乃至于将来要花这笔钱，也不可能不说明这笔钱是从哪来的，那就更是人尽皆知的局面，怎么瞒？没法瞒。</p>
所以这条路子走不通，得看第二条。</p>
光明正大的收缴了这笔脏银，然后用在陕西三边的军务上，理论上来说好像是占据公理公义了，但其实事情没有那么简单。</p>
这里是大明，不是红朝，高务实不可能用“人民群众高于一切”这样的道理来说服人，那没几个人会听的。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这笔钱上升不到这个程度，因为它本身算是庆王府的私产——大明可能没有“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一说，但并不代表没有这种思维，尤其这财产的所有者还是宗室亲王的前提下，更不可能随意侵犯占有了。</p>
看朱翊钧的表现就知道，以孝道治天下的天下中，“亲亲”关系属于宗法伦理关系，连皇帝都不敢轻忽，所以皇室虽然能够打压宗藩的军政权力，却不敢轻易动他们的财产——怎么着，你这皇帝连给同宗一口饭吃都舍不得？</p>
谁当皇帝也承受不了这句话，否则高务实上疏开藩禁的时候，为何大量篇幅都花在了解决宗藩生存问题上？还不是不敢挑衅这种宗法伦理，也不敢让皇帝背这么大一口锅么。</p>
因此原因，直接收缴也不好办，还得另想办法。</p>
回过神来，高务实夸赞了伊勒都齐一番，却发现伊勒都齐似乎并不是很开心，他眼珠一转，明白了其中原因。</p>
高务实呵呵一笑，道：“伊勒都齐将军可是因为此战没能一展军威而失望？”</p>
伊勒都齐怏怏不乐地叹了口气，道：“是啊，本以为能打一仗，立些功劳，回去也好向阿布……呃，向家父交待，谁知道博硕克图被脱脱叔父一番话给吓唬住了……唉。”</p>
高务实微笑道：“此次作战，将军你已经立下大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