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御带领众人来至锦县时,就算悄无声息,之后又多次谢绝方方面面的人登门拜访,以至于被孙祥那个小人坑骗之后,建晟侯府彻底沦为锦县里透明一样的存在。
这位还未等扎根于此的侯爷,曾经至高无上的奉国大将军,完完地湮没在锦县里。伴着北黎新帝的登基,或将被世人永远遗忘。
隋御近来在夜间不大咳嗦了,身子也比从前轻便许多,每日起来练习走路时,也不像从前流那么多汗。他自己心里纳闷,日日吃菜叶子还能如此?莫不是那些草药的功效?
水生陪着隋御坐在铜火盆前,隋御手中捧着一本破旧的兵书,隔了甚久才翻过一页。
“侯爷喝杯热茶润润嗓子?”水生在侧问道。
隋御慢慢抬眸,随意“嗯”了一声。
窗外的鹅毛大雪还在下着,水生起身为主子端过来一盏热茶,“锦县的雪真多,咱在漠州那会儿就是干巴巴的冷,一个冬天也下不了几场雪。”
“咱们还有多少银子?”隋御呷了口热茶,“还能坚持多久?”
“这个侯爷不用担心,小的心里有数。”水生想蒙混过去,搪塞道。
隋御手中的茶盏微滞了一下,垂眸说:“快过年了,除夕那日咱们能吃上肉么?”
水生硬生生地挤出笑脸,“能,侯爷放心好了。”
“我那箱笼里还有点元靖帝赏赐的物件,你和金生拿出去当了吧。”隋御平淡地说道,“那些总值几个钱,别跟我争犟,照着去做便是。”
水生不情愿地点头,隋御又问:“夫人这两日消停点没有?”
“夫人每日忙忙碌碌,没事儿还愿意抓金生过去帮忙。夫人对后面那片荒地兴趣颇深,侯爷您说,夫人她能弄起来么?”
“随她去吧。到时候……你们多帮帮她。”
“这是自然啦,还用得着侯爷嘱咐?”水生柔声笑道,“不怕侯爷生气,小的和金哥儿都打心眼里佩服夫人,当初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夫人真是这个!”他举起大拇指,称赞道。
隋御没有搭腔,很想回避这个问题。
正说着话,隋器便随金生一起走进房中。金生抱着隋器,隋器手上举着一封书信,“爹爹,这个给你!”
隋御接过手里,见是郭林寄过来的,心中甚是高兴。立即拆开阅读,知道他母亲还在人世,心里终松一口气。
“是何人送来的信?”
“看样子应是官驿驿使,想是郭林托了关系,花了钱。不然哪能这么快就送过来。”金生放开隋器,回禀道,“明明不是什么难事,偏雒都那边连个响儿都没有。”
隋器像个小团子似的蹭到隋御怀中,见义父没有表露出不悦,才壮着胆子继续搂住义父亲昵起来。
隋御揉了揉小家伙的小脸,“大器是不是胖了些?身子比先前结实了呢?你娘亲背着我们又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没有。”隋器怯怯地吐槽,“娘亲她做东西……”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就是凤染喂给他毒药,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喝下去。
三人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委屈大器了。”隋御又捏了一把他的小脸,不动声色地道:“今后关于雒都那边的事,你们俩就不要再打听,也不要再提及。我记得水生老家还有个姊姊?”
“姊姊已嫁人,姐夫待她很好,今年我该有第三个甥儿了吧?”水生眨了眨眼睛,“我爹娘没得早,是姊姊把我拉扯大的。”
“那明儿当了东西,就去钱庄给你姊姊便换些钱回去。今年就寒酸些了,待以后侯府好起来,再多寄些给她。”
水生擦拭湿润的眼角,低首称是。
金生耸着肩头,笑说:“还是我好,一人吃饱家不饿。”
晚夕,众人去往中堂后花厅里用饭。几盘菜叶子摆放在中间,唯独隋器跟前有一小碗骨头汤。芸儿金生等已被凤染叫上桌来共同饮食,早不分主子仆人。
自从遣散走府中众人,隋御再没跟凤染掉过脸子,闹过脾气。
隋御心虚,前二十二年,他敢拍着胸脯说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一人,他一直觉得自己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可在侯府拆伙这件事上,他自觉愧对凤染。
隋御给了所有人一个交代,独独给了她府邸后面的那一片荒地。他感觉自己就是在欺负女人。不管之前多瞧不上她,觉得她多虚伪,多令人生厌,如今他都觉是自己对不住凤染。
所以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再多一句嘴。给他喝什么汤药他便喝,让他用什么草药泡脚他便用。他现在唯一害怕的是和凤染说话,尤其是与她独处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