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急了,带着哭腔道:“夫人这可怎么办啊?侯爷连汤药都喝不进去了。”
“你上去把侯爷推扶起来。”凤染抢过药碗,指挥水生跳上床榻。
水生架着隋御的腋下,费了半天的劲儿才把他弄起来。凤染端着药碗上前,慢慢舀了一勺送到隋御嘴边,然他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办?夫人,这可如何是好?”水生掉下眼泪,凄哽道:“年关是到坎儿啊,好歹让侯爷把这个年跨过去呀!”
水生哭得悲切,惹得后赶来的金生、芸儿和隋器都倚在旁边泫然泪下。
“芸儿,你带着大器出去,今晚的晚饭不是还没有做呢?”凤染略略侧头,“还有金生,家里的柴火已没有多少,你再不去后山上捡些回来,咱们明日要烧什么?”
“夫人……”众人齐声道。
“你们既然还叫我一声夫人,就应该听我的话。侯爷不会死,他会好起来的。”
闻及此,众人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凤染歪头朝水生笑笑:“水哥儿,你也别哭了,小心侯爷醒了以后骂你。”
水生怔怔地望着凤染,泣不成声道:“夫人,你有法子让侯爷喝药?”
“我当然有啊!”凤染挺了挺腰身,挨着床沿儿坐下去,“隋御,得罪了。”
话落,凤染直接含下一口汤药,当着水生的面便送到隋御嘴里。
水生只觉自己眼前一花,哭声戛然而止,他看到了什么?!侯爷夫人竟当着他的面……
隋御的唇瓣很僵、很凉,因着被凤染用唇齿堵上去而呼吸不顺,一声声地咳嗦起来。汤药趁着这个档口浸入口腔,继而缓慢地吞咽到食道里。
隋御有了点意识,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眸。凤染见初显成效,又赶忙喂了他第二口、第三口……直到将整碗汤药部喝光。
她抬手擦了擦嘴角,睨向张大嘴巴的水生,警告道:“这事儿要是被侯爷知道,我就敲碎你的脑袋。”
水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眉清目秀的脸上红得跟火烧云似的。
凤染把空碗递给他,“收拾下去吧,再拿几床被子过来,得让侯爷发汗发透了。”她思忖一下,补充道:“嗯~再端来一盆热水、脸帕,还有……”
“还有什么?”
“净桶吧,他醒了会需要的。”
水生遵意,立马退下去准备。
从下晌到深夜,凤染就没有离开隋御半步。起初他冷得不行,盖了好几层被子还是浑身哆嗦。凤染无计可施,只能钻进他的被窝里,用自己的体温使他觉得暖和一点。
到了掌灯之后,隋御又开始浑身发汗,不停地掀被子,整个人的意识逐渐清醒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地闷哼,两手动弹的次数亦越来越多。
凤染疲惫极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就是不能见死不救吧?隋御好歹是她要抱的大腿,虽然这大腿早就名存实亡。
不知是几更天了,烧得迷迷糊糊的隋御终于清醒过来。厚厚的被子里不仅有他,还有凤染。她睡在他的怀中,与他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一起。
隋御的记忆慢慢回溯,昏沉时发生的事情他貌似都有些印象。长指拂去额头上的细汗,放下来时却不知该放到哪里才好。
他不想把她碰醒,尽管他心里还在恨她。
没错,是恨她。
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就让他这么死去不好么?他这个累赘死了,所有人都能得到解脱。这是从侯府拆伙那时起,他就在慢慢酝酿的事情。
他在这世上本就没有甚么亲人,与他私下里称兄道弟的元靖帝已离世,他年少时心中的白月光也死去。曾经为了北黎抛头颅洒热血,打败不可一世的西祁王朝,年少有为,获得武将最高荣耀时才二十二岁。
那一切来得快,去的也快。如今,他对这个尘世早没了留恋。
他本以为以自己的身子状况能拖到年后,却不曾想发病得有些早。他心里感到抱歉,让大家在年前添堵了。
凤染为什么要救他?他轻轻地感喟一声。怀中的凤染蓦地抬眼,冁然一笑,身子已不动声色地往外挪去,喃喃道:“你醒啦?你终于醒啦。”
“救我做什么呢?”隋御攒动了下喉头,“你不是很讨厌我么?”
“哪那么容易死啊?我拜托你想死的话,给自己捅刀子、上吊、撞柱子,哪个法子都贼快。”凤染边说边抬手去摸他的额头,“终于不烫了。”
“那我下一次试试吧。”隋御偏头,刻意躲开凤染的素手。
“王八蛋,你还敢有下次?我今天就把你给结果了算了!”
凤染扯过被子就去蒙隋御的头,隋御挣扎两下之后就不在还手。这下可把凤染给吓坏了,好不容易弄活过来的人,再让自己给捂死,她可就成了谋杀亲夫的凶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