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注意力俱在凤染母子身上,居然没有察觉到身边已走过来他人。
除了上元节和前几日去拜佛,隋御已太久没见过生人。
眼前这年轻女子束袖持剑,身后的扈从各个强悍,她来头不小且不是北黎人。
隋御那敏锐的直觉还在,他以为自己早就退化掉了。
女子不是楚楚美人,周身异常英气,正饶有兴致地端详他。
“何人?”隋御不卑不亢地启齿,他已猜到她就是金生口中来寻自己的“李员外”之女。
闻声,凌恬儿示意身后的扈从不用跟随,她自己则加快脚步走到隋御面前。
“在下……”她飒然抱拳,想了想觉得不妥,又马上改口:“小女系这锦县李员外之女,特来拜访建晟侯爷。”
凌恬儿看到坐在轮椅上的隋御并不惊讶,毕竟事先听父亲和国师讲过他的遭遇。
东野近些年在明面上不怎么尚武了,但国主凌澈对待子女们却很严格。骑马射箭、舞刀弄枪都需精湛。而且东野女子相当豪气,尤其以眼前这位小郡主为代表。
凌恬儿这样的女子,心里都崇拜战场上的英雄,像隋御这种可称北黎战神的武将,她自然想来目睹一番。
轮椅上的男子样貌舒朗,剑眉凤眼,英俊的让人挪不开视线。只是看起来偏瘦弱些,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神武霸气。
“何事?”隋御惜字如金。
凌恬儿粲齿一笑:“慕名而来,不曾想在这儿遇见了。”
“那你看到了,请回吧。”
“侯爷这就要撵人走?”
隋御眸色神敛,微抬起下巴,问:“‘李’姑娘想要干什么?”
远处,凤染牵着隋器已往回跑,金生和水生也迅速赶来。
“爹爹!”隋器笑咳咳地冲到隋御面前,“爹爹,这是我和娘亲给你摘的花儿。”
隋御勾了勾唇角,笑说:“谢谢。”
隋器高兴极了,这一次义父竟然没有丢掉。他转过小脑袋,指向凌恬儿:“爹爹,他们是谁呀?”
凌恬儿看向隋器,又望了眼身后跟来的凤染,还有悄然站回隋御身后的金生、水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去大兴山里偷树的人聚齐了。
这个女子……她来回扫视凤染,那日在山里凤染穿一身粗布裙钗,加上她站的有些远,误以为凤染是这府上的下人。
今日一见,再听到这孩子的称呼,原来隋御已有妻儿。只是他这位妻子看起来有点小啊,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还身娇体软的。可这孩子总有四五岁的年纪,他们北黎人成亲都这么早吗?
凤染刚要往凌恬儿面前走去,隋御便在后面喝道:“夫人,回来!”
凤染回眸看了眼紧张兮兮的隋御,又转首对凌恬儿倩笑说:“我家侯爷性子有点急,姑娘你是?”
凌恬儿立即再报一次家门,与凤染客套起来。
“原是这样。”凤染侧身对隋御道:“侯爷,那李姑娘来府上一次,咱们要不要请她进去喝盏茶?”
“不必。”隋御一口回绝掉,“夫人,我们该回府了。”他又睃向凌恬儿,“李姑娘回去请对令尊说一声,建晟侯府里什么都没有,无需来拜。”
“夫人!”隋御再唤她一声,“回府。”
言罢,隋器已乖顺地牵起凤染的手,“娘亲,咱们走吧。”
凤染冲凌恬儿讪笑,实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她任由隋器把自己牵进府邸后门,临进门前,又回头看了凌恬儿一眼。
几个扈从已跟上前来,一个愤怒道:“郡主,这建晟侯的谱儿有点太大了吧?都沦落到这步田地还装什么装?”
另一个讥讽道:“郡主,咱回去吧,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那隋御现在就是个残废,不值得郡主大老远过来一趟。”
凌恬儿嗅了嗅这里的花香,淡然一笑:“英雄嘛,总是要有点脾气的。何况他九死一生。能把西祁那么强悍的军队打的屁滚尿流,他不值得我来瞧瞧么?”
凌恬儿绕着那片田地转了转,又沿着侯府围墙走到府邸正门。她凝望“建晟侯府”那四个大字,抱臂拎剑道:“越是不让我进去,我就越好奇,隋御,咱们等着瞧吧。”
金生和水生领着隋器已走出东正房,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知道他们主子又要发脾气了。隋器明显不想离开,却被金生单臂夹在腋下,相劝道:“大器,咱听话啊,晚点再进去。”
“爹爹又要欺负娘亲。”隋器替凤染叫屈。
“不会的,侯爷最心疼夫人。”水生话音未了,就听到隋御在屋中呵斥的声音。
“那日你是不是在场?不是告诉你他们是东野人了么?你脑子里想什么呢?请东野人回侯府喝茶?我可是北黎的侯爷!”
“凤染没忍住,“噗”地一声破笑出来,她幽幽地坐到圈椅上,“北黎还是东野有什么关系啊?咱们那些地还是占东野的便宜呢。再说咱府上连茶叶都见底了,我就是想请人家都请不了。”
“凤染!”
凤染一肘支在桌几上,托起腮边笑看隋御,“你到底在气啥呀?你这侯爷头衔值几个钱?咱们府上还有什么能让外人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