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染蓦然一僵,微眯了眸觑向前面的隋御,他何时学会“睚眦必报”了?以往嘴皮子笨得要死,每一次被她刺激了,只会吹胡子瞪眼,再不就是学豹子咆哮。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今儿够出息的啊?
她扯出帕子拭了拭额角鬓边的汗珠儿,径直穿过隋御身侧,拿腔作势地道:“要坐你自己坐,我自己可以走过去。”
言毕,凤染头也不回地往府邸后门走去,只留下隋御主仆俩目目相看。她裙下脚步飞快,是铁了心不要与那小马驹为伍。
少焉,凤染先一步来至距离田地二三里之外的小溪旁。不清楚这蜿蜒曲折的溪水上游出自何处,只知道流经到他们这里时溪道已变得很窄很浅。
许是流淌经年的原故,让这溪水里孕育出很多生命。
但见金生、老田和老卫三人俱挽起裤腿踩在溪水里弯腰摸鱼。李老头和芸儿俩人手里各抱着一只草筐,筐里均有了不少收获。唯独隋器可怜汪汪地站在溪边,小身子已然湿透,却连一条鱼都没有摸上来。
“大器!”凤染粲齿一笑,向隋器勾了勾手臂。
隋器可算看到了救星,捯着小腿就往凤染跟前跑来。凤染都已张开双臂准备把他搂进怀中,隋器却在最后一刻停下脚步,扭捏地笑道:“大器身上湿湿的,不要蹭到娘亲身上。”
凤染将隋器一把压进怀里,还故意紧了紧,方宠笑地说:“大热天儿的怕什么?就是没有蹭湿,衣裳穿了一日不也得换洗嘛?你这小人儿跟娘亲咋还见外上了?”
隋器嘿嘿地笑起来,“我就是……”
“我可是过来帮你摸鱼的,咱俩一起下去啊?”凤染捏了把隋器的小脸,“要不要娘亲帮你?”
隋器望向小溪里的几人,又和李老头等对视一眼。他是挺想让凤染帮忙的,但一想到凤染那做事风格,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娘亲,要不你还是别下去了,大器自己可以的。”
“不相信娘亲是不是?”凤染乜斜一眼隋器,把他往旁边推了推,已俯下身子撩起裙角。
“夫人,咱还是算了吧?”芸儿抱着草筐走过来,窘笑地劝阻道,“摸鱼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下去万一没摸到鱼,再摔个好歹可咋整?到时候侯爷该多心疼呀!”
“夫人,要不还是下次再说吧!”李老头在不远处扬声道。
在溪水里摸鱼的几个人也跟着苦哈哈地附和,大家对凤染下水都持万分紧张的态度。
“我才不心疼,她愿意下去就让她去。”
众人闻声转头,只见隋御端坐在那辆板车上,两条修长的腿横在车板上,两只手掌倒撑着上半身,样子十分滑稽。水生在前面牵紧小马驹,俩人行走的速度甚至不如隋器跑动的快。
凤染憋着笑,抬眸对众人道:“你们都听见没有?侯爷他不心疼我的。我就下去试试,不成再上来便是。”
芸儿自知是拦不住了,只好放下草筐帮凤染把裙角提起掖在腰间,挽起内衬小裤裤腿儿,再褪去碎花小履,露出一双雪白细足。
凤染拉起隋器一跳一跳地走向小溪里,正坐在板车上的隋御不自知地吞咽了下口水,他怎么就同意让她下水了呢?他脑子不是真进水了吧?难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原因,他咋觉得凤染哪里都好看?那脚就不应该露出来让别人看见!
这不是第一次,上一次凤染和芸儿去田地里扯秧插秧,也是脱了鞋子和大家在一起干活的。但或许是那一次有泥土的掩盖,谁的心思都没往别处合计。
这一次却有点不同。就算凤染性子大咧咧的,他们又地处东边边戍,民风尚算开化。可凤染到底是主家夫人,还是个年岁很小的漂亮新妇。
以李老头为首的底下人,早远远地躲开凤染,甚至把头都转向不知什么方向上去了。没过多久,又一个个绕着凤染上了岸,假模假样地数起他们今日的战绩。
凤染刚一下水就知道应该听大家的提醒,踩在脚下的石头非常滑腻,每走一步都很困难,就更不用提弯腰摸鱼了。她还得看顾身边的隋器,一大一小踉踉跄跄地在水里瞎晃悠,着实把隋御紧张得够呛。
水生睃向隋御,低声谭笑道:“侯爷若是担心夫人,您唤她上来不就成了?”
“嗯……”隋御随口应道,凤眸还在瞟着溪水里的母子俩。他停了一刻,突然转首,“你说什么?水生你再说一遍?”
水生窘笑着向后退一步,“侯爷,没什么,小的随口说说的。”他脚下不稳,差点松开牵在手中的小马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