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不想来建晟侯府,早就耳闻隋御有一身臭脾气,加之近一年里在暗中跟这位侯爷打得交道,苗刃齐想想都头疼。
可他不得不过来拜访,因为雒都那边有人逼他,要他亲眼观察一番隋御的状态。苗刃齐得罪不起雒都那些大佛,他们要他怎么做,他就得怎么做。
苗刃齐带着他最信任的师爷一起过来,来时就做好了被隋御拒之门外的准备。这位侯爷来到锦县近一年的时间,他这个当地父母官却一次都没有拜见过他,隋御给他撂什么脸子都算正常。
再穷苦潦倒不是还是建晟侯么?苗刃齐心里这样想,岂料,只在大门外候着的时间有点长,他们一行人进来的相当顺利。
从苗刃齐的视线往侯府里探去,当初他主修这座侯府时是什么样子,如今进来再看还是什么样子,差不多没甚么变化。侯府看起来冷冷清清,几乎没啥人气,唯有霸下洲前那些突兀出现的植被,让他印象很深。
也不知府上人是在哪里挖过来的大树,就算到了秋季,看起来长势亦很不错。
苗刃齐算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隋御,上一次是他刚来锦县那天,苗刃齐在暗处远远地瞥望一眼。自那之后,关于隋御的所有消息便来自探子之口。
他对隋御的第一印象就是,长得如此英俊的男子能带兵打仗?隋御不像是个武将,看起来很瘦弱,面色惨白至极。
殊不知,是隋御临出来见客之前,抹了把凤染的水粉。他哪里会用女子的东西,只随便倒在手里往脸上搓了搓。
起先苗刃齐不敢坐,恭恭敬敬地给隋御行完礼后便垂立在侧。隋御给他的第二印象就是,此人应极难相处,离他那么远,都能感受到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场。
还是隋御冷冷地开了口,让他坐下来言语。可苗刃齐的屁股还没等坐热,那位建晟侯夫人便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隋御挑起凤眸,道:“何事惊慌?”声音略低沉,像是刻意为之。
凤染理了理仪容,款款上前。那边苗刃齐已起身作揖,谦卑道:“下官锦县知县苗刃齐,见过侯爷夫人。”
凤染颔首敛衽,双手在前福了福,曼声说:“苗大人有礼。”
说罢,不顾苗刃齐的眼色,径直来到隋御身边,俯身轻声道:“侯爷怎地出来了?风寒才见好些。”
隋御顿了顿,有点不知要说什么好。凤染是又要演戏?他吃不准她的套路。
“侯爷原是躺着的,知道是知县大人登门,侯爷才强撑起身。”郭林在侧应和道,作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大人,我这人性子直,不喜欢拐弯抹角。”凤染转过身,端庄一笑,“我家侯爷凭药汤子吊着半条命,有什么事你尽可对我说。这侯府由我替侯爷看着。”
“你下去。”隋御厉声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我不。”凤染不肯退让,“侯爷逞强什么?”
“你……”
隋御只说出这一个字儿,就开始咳嗦不止。凤染趁势扑到隋御身前,先是替他拍打后背,又赶紧扯出手帕掩住凤染的嘴唇。
只见隋御那原本惨白无比的脸,被憋了口气,一直舒缓不开,不停地咳嗦,像是要把肺子咳出来。
苗刃齐吓得声都不敢出,他进这屋中根本没说几句话,生怕隋御突然没捯过气儿,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万一被侯爷夫人赖上,再说是因他登门气着了侯爷可怎么办?
苗刃齐心里恼火,来干什么?看又残又颓的病秧子倒在自己面前?他痛苦地望向身后师爷一眼,真想抬腿就走。
隋御的咳嗦声终于停下来,苗刃齐可算喘了口气。可下一瞬,这位侯爷夫人就开始泣涕涟涟。
她颤巍巍地翻开白绢帕子,帕子里赫然红了一片,这是隋御咳出来的血?
“哭什么?我还没有死!”隋御嘶哑地叱道。
“推侯爷回去。”凤染吩咐郭林,可他却有点犹豫不决。
凤染上来脾气,一手狠狠拍响正中央的八仙桌,一边提高了嗓音道:“推回去!”
郭林再不敢忤逆,任轮椅上的隋御怎么“抵抗”,他都决绝地把侯爷送回东正房里。
凤染回身正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看着一脸愕然的苗刃齐,哂笑说:“让苗大人看了笑话。侯爷身子弱,活一天便少一天。侯府是个什么状况,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今儿来此,有何事便与我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