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御放下兵书,走到她面前,伸手捞起她的臂腕,带有薄茧的手掌摩挲在那只大金镯子上。
“大清早的,你又发什么疯?”凤染懵然,欲要将他推开。
“是为了他么?”隋御莫名其妙地问道。
“嗯?”凤染没有听明白,可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已觉大事不妙。
“他小时候揪过你的辫子?你们俩自幼相识,青梅竹马?来锦县的路上想要逃跑,也是为了去找他?这金镯子是他送给你的?”隋御没像以往那样炸毛,没有吹胡子瞪眼,反而极其克制内敛。
好家伙,昨儿晚上她合计半晌都没确定的事,就这么被隋御“拍板钉钉”了?越担心啥越来啥呗?
等等……她又没做错什么事,凭什么要做贼心虚?
不过这事儿也巧了,隋御先前臆想出来个“情敌”,凤染没有辩驳,默认这大金镯子就是“老相好”所赠。范星舒偏这时候冒出来,自动自觉对号入座。这是合力要帮她把这件事坐实?
凤染汗颜,定了定神,她乱个什么劲儿?
“你吃错药啦?我都不知道他是谁?”凤染浓睫微闪,故作镇静地说,“趴门缝听到了呀?昨儿晚上怎么不问我?居然能憋一宿,真不是你性格。不然你撵他出府好了?”
隋御没解释,他是觉得她昨日在外奔波一天太辛苦,回到卧房没过多久便睡着了。他不忍把她喊醒,是以他独自瞪眼到天亮。
范星舒和安睿是顾光白举荐给他的人,既然他们投靠到建晟侯府门下,只要他们没有不轨之心,隋御务必会以袍泽之礼待他们。昨晚初会,他只觉范星舒略微油腻,余下的暂无太大问题。
范、安二人不是隋御带出来的兵,亦不同于宁梧这种有过救命之恩的,他们之间其实是一种互相选择的关系。隋御思考缜密,昨晚也作出相应对策。谁能想到,他还没等在东正房里坐稳,就听到范星舒在中堂里那欠打的喊话。
晴天霹雳,把隋御霹得外焦里嫩。
他只恨自己当初一意孤行,残了双腿,就势主动折翼,以为朝廷会对他彻底放心。心腹、钱财通通失去,更别说强大的暗桩网络。不然这么个身世之人,他怎么可能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
他分明就是敞开大门迎接“情敌”!
因私情撵人家离开侯府?那他隋御成了什么人?若是那么做,他还谈什么翻身?胸怀那么小,不配叫做大丈夫,更不配让凤染信赖和倾慕。
他隋御绝不是那种人。
可是……他心里真的抓狂。范星舒居然先于自己结识凤染,说不定自己还是拆散他们俩的罪魁祸首。
他快疯了!
“我气量就那么点?”隋御攒动喉结,嘴硬道,“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娘子要是有难言之隐,不提便罢。”
“当初那一跤把我给摔傻了。”凤染颦笑,缓缓地说,“自那之后,以前在雒都发生的事,我便记不大清楚。范星舒是谁我真不知道,不过……”凤染靠近他,仰起头,“侯爷是在吃醋么?”
“我没有!”隋御立即否认,眼神却不知往哪里躲才好,“我怎么可能会吃醋?笑话!你就是我隋御的娘子,你早就是我的人!”
“哦~没有呀?”凤染往后挪了挪身子,又摇晃手腕上的大金镯子,“侯爷自己个儿想法子套他的话,看看这金镯子到底是不是他送给我的?”
隋御嗤笑一声,咬着牙说:“那夫君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鹰隼没了便再训,熬鹰么,你该擅长的。”凤染肆意地笑道,“我等着看侯爷如何驭人?爪子、獠牙被人拔掉,还能不能再次长出来呢?”
“最多半年,我带你去看海。”
“好啊,我期待。”凤染绕过他,推开卧房房门,“那么现在我去给侯爷赚钱了。娘子说养你,就一定养你。”
“以后,我给你十倍、百倍。”隋御铿锵地道,“这话,我隋御一生只说一次。”
凤染踏出房门,头也不回地道:“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夫人早。”
凤染刚刚洒脱一回,还没等细细回味,便在霸下洲廊下撞见范、安二人。她呼吸一窒,一手搭在宁梧的小臂上,颔首道:“有礼了。”
“夫人,属下带他们俩来见侯爷。”郭林躬身叉手,“侯爷可起身?”
“水生刚进去伺候,你们且等等吧。”凤染跳过范星舒,问向安睿,“昨儿晚上休息得可好?朝食用过了么?”
安睿叉手准备回话,范星舒立刻抢过话茬儿,“郭将待我们甚好,还有宁姑娘,昨儿帮我们铺了半天铺盖。侯爷现下在吃什么药?属下略通医理,或许可以帮上点忙。夫人不妨……”
“你闭嘴!”宁梧和郭林异口同声道,二人暗暗摩拳擦掌,真想把范星舒暴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