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告诉隋御,我凌恬儿绝不会做对他有害的事。狄格假借东野之名栽赃陷害他,不是受东野朝堂,更不是受我父亲指使。狄格已被我父亲处死,望建晟侯不要与我们产生不虞之隙,我们的诚意依旧在。”
原来凌恬儿过来闹事,是为了跟隋御讲明这段话。凤染刮目相看几分,她对隋御还挺一往情深。
回头想想,凌恬儿才见过隋御几面,怎么就思慕他到这个地步?她到底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喜欢他背后的那些光环,还是二者兼有?
凌恬儿没有提起她在雒都遭遇的那些事,除了领略到强大且腐朽的北黎王朝,还听说了关于隋御的一些传闻,包括她自己面圣时,被剑玺帝冷不丁问及一嘴。要不是让身边的老太监提醒,剑玺帝好似还能追问下去。
回到东野以后,凌恬儿将这些细枝末节通通讲给父亲分析。再结合暗桩们发回来的消息,凌澈觉得北黎朝堂对隋御的态度很奇怪。好像有两股势力在相互制衡拉扯,有些人仍忌惮残废了的隋御,巴不得他早点去死,有些人又好像寄期望于他搞点什么动静出来。
难道隋御身上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凌澈一时搞不清楚,只有一点可以确定,隋御对北黎王朝还有用。
对北黎王朝有用之人,对他们东野国一样有用。
其实在凌恬儿没有归国之前,狄格之事就已经瞒不住了。凌澈一直没有动他,一是因为当事人都不在家中,二是凌澈不想跟狄氏一族在年节里撕破脸。是以这件事直到凌恬儿一行人回到东野,才被彻彻底底地搬到台面上来。
事情真相不必累述,人证、物证样样俱在,狄格根本无法抵赖。所以狄格必须死,他得为这件事情负责。不能让藐视东野法度之人逍遥法外,就算他的家族坐拥丹郡,就算凌澈的二女儿嫁给了狄格的亲哥哥。
只不过处死狄格,是件非常艰难的事。二郡马一家反复到赤虎邑来求情,为狄格上表的文书堆满文班院。到最后是狄格之父,丹郡真正的统治者狄尤亲自求见凌澈。
但凌澈态度坚决,还是把狄格推上了断头台。
狄尤痛失爱子,却不敢跟凌澈反目,然则他们之间的嫌隙已就此埋下。
狄格之死,没有让整件事情尘埃落地,这一点凌澈心知肚明。
他和老国师促膝长谈,说:“狄格是代替整个狄氏而死,丹郡势力逐日膨胀,他们安的什么心思早就昭然若是。”
“狄格那孩子最后交代,说他喜欢小郡主,奈何小郡主眼里只有北黎那个残废,这就是他加害隋御的动机。”老国师捋着白胡须,道,“他不敢说他的真正目的是争夺国主之位。假设小郡主钟意的情郎是蒲博、浦庆,那么……”
“同室操戈。”凌澈苦苦笑道,“我管怎么还能再活二十年吧?他们这么早就开始觊觎国主之位,不觉得操之过急么?”
“小郡主已到适婚年纪,谁不想抓住这个机会?”老国师略略颔首,“况国主再诞下世子的情况……不太大,这一点举国上下都明了。再则丹郡这几年羽翼丰满,在十二郡里呼声最高,是坚定不移的主战派,就想跟北黎尽早开战。”
“若顺了他们的意,即便我们打败北黎,东野皇族也会从‘凌’变成‘狄’。东野的天依然会变,十二郡再次重新洗牌,生灵涂炭在所难免,那可比现下闹饥荒要严重的多。”
“夜郎自大。”凌澈站起身,负手立于殿前,“我让恬儿去次雒都,就是想让她见识见识外面的天下有多大。”
老国师持着权杖站在凌澈身后,正色说:“东野受地势所困,就是弱小,这点我们要承认。我们不如北黎,甚至不如隔海的南鹿,还有沙漠深处的西祁。仅仅因为丹郡比较富庶,就敢拿一国臣民之命做赌注?再战败,东野必被北黎灭国,到时候我们连藩属国都不是了。”
“我这次执意处死狄格,定会惹狄氏不满,我的碧儿和外孙们亦必遭影响。但我一定要压制丹郡那边的嚣张气焰,要十二郡都明白,我凌澈才是东野绝对的统治者。”
凌恬儿从大兴山铩羽而归,她本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受了伤,但还是没有忍住,偷偷潜入前殿。老国师和父亲所谈,她听去了大半,更加痛惜父亲这一国之主当的有多不容易。
“眼前,我们的重中之重是让百姓们别再饿肚子。为给北黎备齐贡物,我们已愧对于底下百姓。迁都赤虎邑,就是要以这里为中心,大力开垦荒地,今年务必得丰收。不然我们又循回困境里,到岁末时,只会比去年的状况更加糟。”
听到老国师说的那么凄哽,凌恬儿的泪水已在眼圈里打转。
紧接着,她父亲又继续说:“还有隋御,我必须要迎他回东野。我需要他为我淬炼出一支最强劲的东野铁骑。他的队伍可以把西祁打得那么惨烈,同样可以为我们抵抗住北黎的刀戟。”
“可他迟迟不肯投诚。”凌恬儿冲动地跑出来,困惑道,“我不明白他在顾虑什么?我没见过父亲对任何一人如此敬重和真心,况他身体里流淌的就是东野人的血啊!”
“或许是我们开的条件太笼统、不够高?”凌澈蓦地回首,只见自己最疼惜的小女儿被打成那副样子,一瞬间大发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