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在假山外面应声,却迟迟没有进来。
凤染等不及,啐了口康镇,牵起宁梧绕出假山。
但见荣旺几人在郭林的指挥下,统统转过身子背对她们。郭林自己也一眼都不往假山这边瞅,在更加明亮的灯光下,还能看到他不住抖动的肩膀。
唯有水生提着提灯垂首相迎,但目色始终望着地面,好似不抬头,不看宁梧就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一直没甚么情感起伏的宁梧,终于在这一刻哽咽住了。
“我没事,水哥儿你把头抬起来,瞧我是不是好好的?”宁梧强笑道,“搞得这么兴师动众,我一个小侍女哪能承受得起?”
水生方慢慢抬眼,见宁梧跟平日无样,终于如释重负。他还没等回头支会郭林,郭林已冒冒失失地跑过来。
“你……你……”郭林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你”了好几声,才道:“你没事就好。”
“你这么紧张我?”宁梧语意轻佻,抬手在他腰间按了按,将出鞘未合严的刀身收回去,“脑子有问题啊?我用得着你来救?”
她口中在骂,心里却生出暖意。这个憨厚的男子,居然要为她跟人拼命。
“我忍住了,我又不傻。”郭林喉头攒了攒,“女人就是麻烦,你以后能不能只擦粉绣花。要不是会点功夫,至于遭到人家怀疑?”
宁梧被凤染带回上院,把这里的残局交给水生等人善后。
康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只觉如芒刺背。任水生如何挽留,他亦不肯在建晟侯府里留宿,执意回到霸下洲和隋御辞别。
隋御没有就宁梧一事跟康镇翻脸,还故意调笑说:“将军要是真看上那个侍女,明日我便教人给你送过去。不过她性子烈得很,是个练家子出身。”
交代给郭林的那些话,只能由隋御陆续吐露给康镇。
隋御越是自圆其说,康镇越对宁梧,乃至整个建晟侯府产生疑惑。可他没有再表露出什么,只从侯府落荒而逃。
“真的没事?”
凤染带宁梧回到西正房后,便再没有露过面。她眼圈微红,把宁梧里里外外看了个仔细。
“康镇他不敢。”宁梧反而替康镇开脱起来,一并把他们之间交谈的内容逐一讲明。
凤染认真听过后,思忖片刻,叹息道:“他这么揪住你不放,远超过我之前的预判。”
“那我这就离府,绝不牵连大家。”
“你往哪儿走?”隋御忽然推门而进,“你走了,侯府就是做贼心虚。”
宁梧起身恭敬立好,叉手道:“还望侯爷明示。”
“你现在就动身,去追撵康镇。”隋御抱臂站到窗下,轻点下颌,说:“我们来赌一把吧。”
凤染“腾”地一下跳起来,质问道:“你想让她色诱康镇?”
隋御五指扶额,没奈何地说:“不让康镇放下疑惑,他就会一直咬着侯府不放。如今尚且能蒙混过去,再往后挖地道时该怎么办?侯府人数越来越多又该怎么办?”
“侯爷是想让宁梧自爆身份?赌康镇会站在侯府这边?”
“我不求他站到侯府这边,我只要他相信,我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与他永远不会成为敌人。”隋御转身看向凤染,“买通苗刃齐或许可以靠钱财,但康镇明显不可以,他心里有自己的准则。”
“宁梧自爆身份以后,康镇要是把她扭送到盛州呢?你要让她承受什么?她这条命是你我一起救下的。”
“我愿意。”宁梧抢声道,“夫人,宁梧愿意。”
“逼他。”隋御负手说,“要么让康镇杀了宁梧,要么让他为我们守口如瓶,不给他第三条路。”
“隋御……”凤染望向他,忽觉得他有些可怕。
“我不是好人。”
“我这就去,夫人在家里等我。明儿一早,我想吃肉行么?”宁梧理了理衣衫,笑道,“我定能平安归来。侯府如果能争取到康镇,以后做什么事情不方便呢?”
“宁梧,你去吧。”隋御平缓道,“你回来,我陪你吃肉喝酒。”
宁梧鲜有地粲齿大笑,旋即疾步跑了出去。
“宁梧,宁梧……”凤染夺门去追,却被隋御自身后环腰拖回来。
“是我呢?要是我呢?你也会这样做么?为了目的牺牲掉别人?”凤染痛苦地凝视隋御,“还是说这就是侯府翻身的代价?我得学着承受?若不先发制人,被碾死的就是你我?”
“我在赌,是因为我有把握,康镇不会杀她。”隋御捧起凤染的脸,“信我,我们一定会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