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是差了点。”凤染抬手在头顶上摸了几下,“侯爷的审美有待提高呀。”
隋御就势攥住她的手指,把戴在她臂腕上的那只大金镯子转了两圈,三分戏谑,七分自嘲地说:“我以为娘子就喜欢这种的,才刻意投其所好。我这钗不值钱,比不得娘子的金镯子,待以后……”
“好啦,好啦。”凤染真受不了隋御讲煽情的话,跟着站起来想抽回臂腕,但隋御还是抓得牢牢的。
“我还有件事得跟你坦白。”
“给我一个甜枣再甩我一巴掌?隋御,你可以啊,我感动半天,敢情后面才是重头戏?”
隋御一咬牙,终将事情和盘托出。凤染的手已往回缩了三四次,均被隋御哄劝般地按下来,他知道凤染快要爆发了。
“我知你很不耻那笔钱,我更知你肩上的担子有多重。现在为几十两银子便操心无数,再往后呢?”
“我说过要养你的,我可以,你给我些时间。”
“你在养我,一直都是你在养我,但这与那笔钱之间不冲突。”
“宁梧才刚刚脱离险境。”凤染想起,宁梧回来那日早晨吃肉的场景,她嘴上硬邦邦的,心里何曾不想过份安宁日子?
“康镇动了恻隐之心,暂且对付过去。可要宁梧命的那些人呢?至少有两拨势力吧?”凤染蹙眉说,“当初留她时就说好,只要她保护侯府安危,保护我不受危险。你要得是不是……”
隋御感知到凤染身子兀地颤动一下,她不住地摇头,终于想明白其中奥义。
“与你料想的一样,当初留她便是藏了这个心思。娘子,我不是个好人。”
“以前你之所以不愿意‘站’起来,是因为不肯让自己变成这样的人?你做够了‘好’人?这可比放印子钱严重多了啊,隋御。”
“娘子走明,我走暗。我有准则和底线,一味的守规矩,便是我当初那个下场。”隋御怅然道,“我让范星舒跟着,就是看中他脑子转得快。若二人真遇险情,他定有法子全身而退。富贵险中求,娘子可不可以应我一次?”
“让我想想,又不是明天就上路。”凤染不肯立马答应下来,心里是惴惴不安的。
用过晚膳,凤染直接把范星舒叫到西正房里,还神秘兮兮地阖紧房门。
隋御在门外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乱转。好几次都想踹门进去问一问,你们俩有啥悄悄话非得背着我说?我又给我自己挖了个坑呗?
郭林幽幽地飘到隋御身后,如同“同是天涯沦落人”般,感喟说:“侯爷,这回你知道被人瞒着是啥滋味了吧?”
郭林对宁梧的心思是隐隐的,没有当初金生对芸儿那样,闹得满侯府都知道。
凤染咂摸出一点味道,但她还隐约猜到些别的,不好乱点鸳鸯谱,是以没有追问过宁梧。同理,隋御对郭林亦不曾打破砂锅。
“夫人瞒我什么了?她见范星舒早跟我支会过。”隋御强撑颜面,道,“怎么,你瞧着我让范星舒和宁梧秘密做事,心里不痛快了?”
“属下不敢。”郭林梗着脖子,一副求“宠”的模样。
“你还知道不敢?”隋御目光扫过他,“同我去后院。”
自打可以在侯府里来回走动,隋御便常在前六个庭院里闲逛。有时,他望着那些架起的哨亭,真想亲自登上去眺望一番。
站得高,望得远。他想望雒都、望东野,更想望漠州。
被“囚禁”得太久,隋御甚至忘却周遭的危险。雒都那边还能让他这么消停多久?得在雒都那边发现他站起来之前,做好一切可以做的准备。
“宁梧跟我提过什么易容术的,你也会吧?”凤染端坐在罗汉榻上,问道。
范星舒微微躬身,揖道:“我只会点皮毛,行家还得属宁梧。”
“你被判了斩刑之后,家中是怎么认得尸首?”
范星舒苦涩地笑道:“是顾将军提前跟家父通了气,家父半夜抬棺入殓,不曾让其他人靠近。那人既替了我,父亲便将他好生安葬。”
“令堂知道你还活着。”凤染点点头,“你跟宁梧有把握么?”
“这段时间,她跟我前前后后讲过很多次,我们俩推演了好多遍。我觉得还得去事发地看看,再则这事发生在盛州地界,牵连到谁我们就去查谁,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认真起来的范星舒一点都不油腻,他猜到凤染在担忧什么,笑说:“夫人是担心我们俩万一暴露,再牵连到侯府?这点夫人大可放心,既认了侯爷为主,我们便会忠心卖命。”
“我要你们活着。”
凤染觉得自己有点假,是不是犯了圣母的毛病?但她心里的确这么想,活着卖命不好么?
“你别跟着侯爷了,不如来跟我,替我想想赚钱的道。”凤染引诱说,“金生和芸儿都是实诚人,我当初放他们出去,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你如此智慧,何必跟侯爷走旁门左道?”
“夫人,星舒没有经商那个脑子呀。”范星舒望向眼前这个凤染,一时感慨万千,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房外,邓媳妇儿忽地敲门,轻声通禀:“夫人,金哥儿回来了,等着见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