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长亭,杨柳依依。
范星舒和宁梧骑马慢行,二人都在装束上做出些改变,与他们的本色相差不少。
“害怕了?害怕你就回去,这事儿我自己就能办。”宁梧拂走飘到眼前的柳絮,“踏回盛州,凶多吉少。真不知侯爷怎么想的,居然要你随我同行。我瞧人安大哥比你强出许多,人狠话少。”
范星舒欠登地搔了两下马耳朵,把身下坐骑惊得直跃起两只前蹄。他勒紧缰绳往下压了压,嬉笑说:“这马还挺有脾气。”
宁梧只觉对牛弹琴,厌嫌地白了他一眼,准备甩鞭提速。
“啧~人啊,就是不能过得太安逸。”范星舒霍地启唇,眯起桃花眼,“你说怎么这么奇怪,我来侯府才多久?今儿一上路,竟然生出一种离家的感觉。”
宁梧别过头,没接话茬儿,于她何尝不是如此?
“你舍不得谁?”范星舒涎涎地凑过来,“舍不得侯爷夫人还是康将军啊?”
宁梧扬手就是一马鞭,狠狠地抽在范星舒胳膊上,咬牙道:“欠打的货!”
范星舒痛的呲牙咧嘴,扯着缰绳往远躲了躲,撂下狠话:“看康镇以后怎么收拾你。”
“远旺,远旺留步!”
范星舒忽听身后有人在喊这个名字,心下又羞又无奈。这是临出门前,凤染替他取的新名字。
他和宁梧状况不一样,宁梧是钩吻的本名,却从未公之于众过。范星舒却是他的真名,但这个人已“死”,他现在只是建晟侯府里的一个小家将,名唤远旺。
远旺,远望……远望雒都?凤染真是明白了他的志向。
但见郭林一骑绝尘,须臾,已跑到他们二人身边。
范星舒侧头盯向郭林,郭林也皱眉乜斜他,半晌方说:“这就是易容术?我还以为你是个女扮男装的娘们儿呢。”
“你懂个屁,我这是迁就宁梧。”
“宁梧比你英气。”
范星舒“嗤”了一声,说:“是侯爷还是夫人派你过来的?都说不用送行了嘛,目标多大,我们俩……”
范星舒还在自我陶醉里,却见郭林拉紧马辔走到宁梧身侧,神色冷峻地低言起来。他略略一震,起手揉了揉眼睛,好家伙,郭林深藏不露啊!
范星舒一直以为,郭林是跟他“争风吃醋”,觉得主子身边多出新人,开始不重视自己。闹了半日他搞错重点,郭林是认为他和宁梧之间有什么。
天地良心,跟凤染那一次乌龙已要了他半条命,他可不敢再乱来。更何况他不喜欢宁梧这一挂的,他……算了,当下任务缠身,得分清孰轻孰重。
“我来送你。”郭林低头,眼睛虚望着马身,“早先就该猜到你们要做什么。”他自讽地笑了笑,“我真是傻。”
“已经见过,赶紧回去吧。”宁梧冷漠道,“咱们共事一主,各司其职,哪来那么多伤感之言?”
郭林不肯走,只轻夹马腹,默默与宁梧并肩前行。
“郭林,你们那地道能不能快点挖?”宁梧抢白道,“老说自己以前做工事时是一把好手,我怎么没瞧出来?”
郭林还是不反驳,又随宁梧走出一截子路,再往前去,就要离开锦县地界。
“要活着回来。”郭林敦朴地说,旋即,调转马头,打马离去。
范星舒挠了挠头,正欲过来打探二三,却听宁梧厉声斥道:“闭嘴,不许问!”
宁梧没有回头,没有去看郭林一眼,只狠狠踹动身下壮马,与郭林背道而驰。
安睿在霹雳堂前,喂着臂膀上的海东青。隋御走过来时,是这猛鹰率先察觉到的。它张开巨大的翅膀抖了抖,一下子扑到隋御肩头。
隋御眸色神敛,与近在咫尺的猛鹰相互对视。斯须,猛鹰缩回脖颈,似讨好地在隋御下颚上蹭了蹭。
安睿放走它,垂立回隋御跟前,说:“侯爷,星舒离开前,已与属下打过招呼。”
“郭林不在屋中?”
“郭将好像去了后山。”
隋御颔首,沉着道:“按说这件事郭林比你更适合。但他在明处,谁人都知道他是我的人,行动掣肘。”
“属下明白。”
隋御低垂眼睑,道:“我理应等星舒他们搞到钱后再动手。但侯府情况不容乐观,我不仅需要钱,还需要人。”
“这件事侯爷既交给我去办,我必竭尽全力。”安睿起首往庭院外望去,“‘隋御’这块招牌竖起来,会令很多人心之所向。”
“那是以前。”隋御自嘲道,“如今,我只是一介废人。”
“安睿来府时间虽短,但也看出侯爷怀揣鸿鹄之志。”
“只是不想再为鱼肉而已。”隋御抬臂按了按他的肩膀,“你是光白看中的人,于我就是兄弟。准备一下,及早启程。我身边再无长物……”
隋御自腰间解下一条发旧的腰带,有些惭愧地交到安睿手中。
“这是在漠州时的旧物,跟过我的人自会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