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御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去见凌澈一面,此刻看来应是不大必要了。眼前的松针,就可以替他很好的传达。
“这些话,我以前就对国主说过。我不投诚自有我自己的思量。至于我是东野人还是北黎人,这很重要么?东野是我父亲的故里,北黎仍是我母亲的家乡。”
“那你为何要来?你敢说你一点心思都没有动过?”
“松针,我们的关系不一定只有两种。敌人,袍泽,就没有第三种可能么?”
松针没有听明白隋御的话,连连问了隋御好几遍“什么”,隋御却没有再回答他。
隋御避开客栈二层,在一层的一间客房里住下来。避在二层的凌恬儿始终没有露面,她几次都快要忍不住了,是被罗布等硬生生拦下来的。
松针回到二层复命,却觉得没什么可再说,他和隋御之间的谈话,凌恬儿不肯能没有听见。
“郡主,这隋御就属于油盐不进,敬酒不吃吃罚酒!”罗布在旁憎恨地道,“他既然这么不屑归顺咱们,倒不如趁着月黑风高,小的带领手下将他斩了,永绝后患。”
凌恬儿反手就给了罗布一巴掌,怒叱道:“你敢动手试一试?”
“他三番四次辜负郡主,以为自己是哪根葱哪头蒜?国主那般看重他,他却这么不识抬举!郡主,您到底要委曲求到何时?”
“罗布!”松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闭嘴。”
“你……”罗布捂着半边脸,气得讲不出话来。
“郡主,你真的确定他当初是个残废?”松针狐疑地问,“这两日他有多生龙活虎,咱们皆有目共睹。”
“父亲当初就猜想过,他的双腿未必有传说中的那么严重。”凌恬儿唉声叹气,轻笑说,“亏得我一直担心他那双腿,早早备好大夫,却始终没找到可医治他的机会。”
“此人城府极深。”
“所以父亲不会看错人。”凌恬儿睨向松针,“明儿你听隋御差遣,他想在阜郡上做什么,随他的便。”
“郡主,东野岂能容他这么肆无忌惮地撒野?他到底是北黎人啊!”罗布愤愤地道,“他在东野四处游走,打探我们各种机密要事,谁知道他到底安得什么心?”
其实松针也有同样的顾虑,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隋御不像是坏人。仿佛冥冥之中真把他当成自己失散多年的小叔叔。
凌恬儿已然听不进去旁人的话,女子一旦坠入情网,很容易失去理智。可站立行走的隋御,更得她心。她要怎么才能打动他,让他回归东野呢?
次日清早,隋御是被冻醒的,阜郡的天气较赤虎邑还要冷些。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身侧,旁边却空荡无人。他想起凤染的样子,抱着他睡得很沉,时而呓语,时而乱动。有几次还流了口水,他抬手替她抹掉,却意外把她惊醒。她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捶着他的心口,直骂他要对自己图谋不轨。
去往盛州时,就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她。他以为是第一次离开凤染,才会那般思念,没想到这次来东野还是这样。
他以前从未有过牵挂,所以做任何事都没有太多顾虑。现在他有了妻儿,那是他的软肋,他知道,那座宅子里有人在等他。他得尽快回去。
松针恭敬地候在外面,一副等候隋御差遣的模样。隋御见他双目通红,很显然是昨夜没有休息好。他们走出客栈,在松针地带领下,往阜郡更深处驶进。他们默契地不提凌恬儿,仿佛她根本就没有来到阜郡。
松氏陵在一个时辰后抵达,隋御下马进入其中。很多松氏人名立在里面,让他的心情变得很沉重。父亲真的想回到这里长眠么?他反问自己,这里才是他出生的地方。
“阜郡以何立足?”
“阜郡什么都没有,仅靠打猎获取一点兽皮。成色还不及丹郡、朝郡。”
“吃什么呢?”
“什么都吃。”松针苦苦笑道,“但吃不饱是常态。”
“阜郡的族帐有何所为?”
“你是说松氏?”
隋御侧眸盯着他,道:“你不了解自己的本家?”
“松氏是东野十二郡里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地方。”松针心头一紧,赶紧解释道,“其他郡的族帐,要么是百十年以来传承下来,要么是厚积薄发争夺过来。只有阜郡……是被仅剩的这一点百姓推举出来的。”
“阜郡松氏出武夫。”隋御替他说出口,“除了拼命,再没其他法子生存。”他明白了父亲当初是怎么选择的那条路,更了然了这松氏陵里长眠的都是些什么人。
隋御朝陵中先人拜了拜,又把随身携带的一壶酒洒向大地。
“你就这么走了?”松针望向一跃上马的隋御,“不再多瞧瞧?你已知道国主病倒,真的不回赤虎邑拜见一下?”
“你可以传达好的,你很不错。”隋御勒紧缰绳,意味深长地道,“把我对你说的话转达给国主,他自己会明白。”
言罢,隋御打马绝尘而去,水生紧随其后。松针却顿在原地,苦苦琢磨着隋御的话。
可隋御还没有跑出多远,忽听水生自身后嚷道:“哎呀,侯爷,那小郡主到底追上来啦!她就在咱们后面!”
隋御憎恶地向后瞥望一眼,突然快马加鞭,气运丹田地喝道:“驾!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