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染直起腰身避出去,给侯卿尘阖衣的空隙。她见金甲坞里外间中摆着好几张简易矮床,方知这几日他们是如何度过的。
“先委屈侯兄长在这里住着,待拾掇出空闲房舍,再让兄长搬过去。”
“不劳夫人费心,这里环境很好。我们几人累日没睡过安稳觉,只有在侯府这几日才可踏实入眠。”
侯卿尘已阖衣出来,双颊仍红皙一片,回应凤染时语音稍稍发颤。
“邓家的,你回霸下洲里瞧瞧,看侯爷在做什么呢?”凤染吩咐道。
邓媳妇儿应诺转身,还没有走进垂花门,就见到隋器从霸下洲里跑出来,边哭边喊娘亲。
紧接着隋御提着戒尺跨出霸下洲,指着隋器唬道:“大器,你给我站住。你要是再跑,让我逮住你,我就把你的屁股打烂!”
紫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薅住隋御手中的戒尺,玩了命的大喊:“大器,你快跑呀,快去找夫人救命!奴婢尽力啦!”
“松开,我让你松开!”隋御提着戒尺向旁一甩,就把紫儿给摔了个屁墩儿。
水生和荣旺闻声赶过来,一个去抱隋器,一个拉住隋御,两边不断相劝。
邓媳妇儿不尴不尬地瞅向凤染,凤染摇头叹声,冲侯卿尘尴尬一笑:“底下人作闹便罢,这爷俩儿还不让我省心。兄长,我好难哪!”
她提起裙摆冲进垂花门里,侯卿尘愣怔一下,也跟着她跑进院中。
“我今日管教儿子,你们谁都不许拦着!我数到三,谁挡我,我跟谁急眼!”
“爹爹,我错了……”隋器哭得一抽一抽的,“我下一次一定能记住。”
“侯爷息怒,息怒,大器他还小呢!”
“他都多大了还小?你们就惯着他、纵容他。”隋御将水生大力推开,向隋器呵道:“大器,自己走过来认罚!快点!”
“一、二、三!”凤染气鼓鼓地数出来,“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鸡飞狗跳地场面终于安静下来,众人可算把救星盼回来。隋器立马扑到凤染身上,哭得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我管教儿子,是娘子让的,那就得按我的规矩来。”隋御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不是谁弱谁就有理。”
“爹爹说的对吗?”凤染蹲下来,歪头问向隋器,“你认同爹爹的话吗?”
“爹爹说的对,就是……”
“就是什么?”
“大器没有记住诗文是大器愚笨,只是爹爹的戒尺打得太疼了,大器害怕。”
“爹爹下手比蒋先生还要狠?”凤染掰开他的掌心,只见两只小手掌都已红彤彤一片。她很心疼,隋御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隋器再度呜呜地哭起来,凤染扯过帕子替他擦了擦眼泪,说:“你是男子汉,老是哭的话,以后还怎么保护娘亲?不是说好了要保护娘亲的嘛?”
隋器听了这话,当即忍住哭声。凤染笑了笑,鼓励道:“大器怎么会愚笨,你最聪明的,我儿子最厉害。爹爹呢,是希望你以后能成才,对你严苛了一点。”
“大器知道。”
“那要不要挨罚,大器自己决定。”
隋器想了一会儿,终于朝义父跟前走去。他举起小手,可怜汪汪地道:“爹爹……”
隋御被他叫的心头一软,差点将戒尺跌落掉地。他稳了稳气息,还是毫不留情地打了隋器三下手板。
凤染眉心紧锁,撇过头不敢多瞧。待打完之后,拉过隋器就往屋子里走,末了还不忘瞪隋御一眼,仿佛在说:“你居然下死手啊!”
众人一一退下,庭院里只剩下侯卿尘和隋御二人。隋御苦笑地搔了搔鼻翼,讪讪地讲不出话来。
“小时候,隋叔父对你管教严厉。有的时候仅仅是一个动作没挥到位,便罚你整晚不得睡觉。”侯卿尘回忆起陈年往事,他声音低哑地说,“我虽年长你几岁,但练功总不如你,可隋叔父待我永远谦和有礼。”
“尘哥。”隋御喉间滑动,哽咽地道。
“其实我很希望隋叔父能对我也严苛一点,小时候我很羡慕你。老清王授我诗书礼易,却不会像隋叔父那样,把我举到肩上四处游玩。”侯卿尘红润了双眸,“阿御,卿尘想留在侯府。无论你是要隐于乱世还是要东山再起,卿尘都想陪你走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