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少将别来无恙。”凤染稍挽起罗衫大袖,为松针亲递上一盏热茶,粲齿笑道。
松针忙地自圈椅上起身,双手接过,弯腰谢说:“有劳婶婶。”
他上一次见到凤染,还是在锦县官驿里。她临行前,对自己那个别有深意的笑,令他至今都记忆犹新。原来在冥冥之中,他和建晟侯之间的“缘分”,自那时就已牵连起来。
隋御斜瞟了眼忍俊不禁的凤染,她才多大,应该比松针还要小几岁,就被松针唤作“婶婶”了?而且松针叫得面不红耳不赤,开口就那么自然么?他这门亲戚攀的,让隋御着实头疼。
松针还惦记再寒暄客套两句,却被隋御抬手打断,要他闲言少叙。
松针挠头窘笑,继而呷了口茶润润嗓子,便将国主凌澈的话一五一十地带到。
闻言,隋御哂笑一声,长指散漫地搭在太师椅扶手上,随意捻动两下。
“贤侄,你要是还不打开天窗说亮话,待一会儿在我这里用了饭便回去吧。”
“这,这……国主确实是这么交代侄儿的啊。不管叔叔想干什么,东野配合您做就是。”松针将上身戳得溜直,大义凛然地说。
隋御挑眉侧目,细长的瑞凤眼似乎已将松针看穿。他如此打太极,无非是想拿捏一下主动权,这是松针唯一能争取一下的东西。
但着急的人不是隋御,亦不是坐在他旁边的凤染,更不是避在东正房里暗听的侯卿尘。
时间眨眼即逝,松针快些坐不住了。
凤染朝邓媳妇儿使了个眼色,邓媳妇儿即刻为松针把茶盏添满。
“嗐,早说了我不是这块料,非得逼我演这么个角儿!”松针狠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愤慨地道。
他再度起身,昂首说:“东野饥荒不断,侯爷却坐拥百余亩良田,我来时瞧那稻谷长势甚好,今岁必丰收。东野人虽很少食稻谷,但侯爷若是想卖,东野乐意照单全收。”
“不卖。”隋御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听了个笑话。
“你,你还要怎样?国主允诺侯爷尽管出价,东野就是再贫瘠也差不了侯爷这份钱。”松针据理力争地道。
隋御支开长腿站起来,朝水生吩咐:“带松少将去前院歇一歇,晚膳备些好酒好菜送过去……”
“叔叔,别啊,侄儿大老远来一趟,不能就这么被您打发走了!”松针腾地一下扑上前,扯住隋御的风袖苦苦央及道。
隋御凤眸微垂,不豫地瞅向他那只手。松针是拿开也不是,不拿开还不是。
他索性咬了咬牙,说:“侄儿错了,侄儿不该跟叔叔耍心眼儿。叔叔手里到底有多少粮食?东野买,东野全买,是我们需要叔叔帮忙度过饥荒。但恳请叔叔高抬贵手,千万别抬价,您知道到了岁末我们还得给北黎纳贡。”
到此,松针身上所有的“皮”,终被统统掀下来。
隋御和他打了一场心理战,他输得很狼狈。主动权让给隋御,他变成了被动的一方。
隋御没有坐回来跟他继续相谈,不过改了口径,邀他晚夕同自己一起用饭。旋即,还是被水生送回金甲坞中小憩。
郭林在霸下洲廊下假模假样地转悠,可算逮住宁梧的身影,径直将她拉到月洞门之后。
他目光深情地盯着她,胸口起起伏伏,说:“今儿出去受欺负了?”
“就这?”宁梧冷笑,锐利的鹰眼却略略闪动一下,眼底里藏着一丝感动。
“不就是姓夏的他们家吗?赶明儿我找个机会替你出气。”
“用得着你来帮我?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我至于和她置气?再说夫人已替我出头。”宁梧随手揪了把树上绿叶,一股脑抛到郭林头顶。
郭林也不恼,抬起大手掸了掸,憨笑道:“我不是怕你受欺负么?没事就成,知道你身手好,但又不是时时可亮出来。”
宁梧拧眉,厌嫌地瞥他一眼,撂下一句:“没什么事我回了,你们后院有那么多活,老跑出来偷什么懒?信不信我到侯爷和夫人面前告你的状?”
“眼瞅着就要落幕,还干什么干?再说我好歹是个头儿,怎地不能清闲一会?”
郭林无所畏惧地提高嗓门,彰显自己在侯府中的地位。
宁梧觉得他那傻乎乎的样子很是可爱,然而还是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二人所站之处,恰是府中人走动的必经之路。没过一会儿,便将范星舒给吸引过来了。
“要我说你什么好?选这么个破地儿和宁姑娘言语,郭呆子,你还真是个呆子啊!”范星舒一壁说,一壁绕开宁梧,他太清楚她的手段,要是被她打上一拳,没有三五天绝不可能缓过来。
宁梧鹰眼一扫,狠狠地说:“你皮子又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