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夤夜,一百石稻谷自建晟侯的地道,陆陆续续运送出去。训练有素的家将和丁易的手下在中途交接,至破晓前部送抵到边军驻地中。之后两日内,八万斤土豆也接连不断地运送过来。
康镇站在点将台前,望向这些救命的粮食,一时万端感慨。
“将军,丁易这小子有两下子啊,可是解决了咱们的燃眉之急。”副将扶着腰侧长刀,洒笑道。
康镇虚望着前方,默然发笑,“对,丁易……”
少顷,一参将大步跑过来,抱拳相说:“统领,卑职已经清点完毕,只是那土豆……”
“大大方方的说。”康镇正色道。
“土豆貌似只有八万斤,不是十万斤。”
“听说靠海那边的土豆还没有彻底收割完,是不是丁易这两日太忙,还没找到人手送过来?”副将在侧猜道。
参将摇摇头,道:“守备刚才与丁易的人核实过,他们说土豆已经部送达完毕。”
“呵!这就奇了,先前常老板答应给咱们的可是十万斤,一下子少了两万斤,莫不是丁易那厮在中间吃下了?”
康镇轻轻转了转佩刀刀柄,冷哼一声:“丁易没有那个胆子。”
说曹操曹操就到。丁易一路小跑来至康镇跟前,嬉笑着给康镇弯腰下拜。
“小人……”
“废话少说,我问你,土豆怎么只送来八万斤?”康镇单刀直入地问。
丁易暗笑,自己就是为这事而来。他欠身说:“那两万斤,要晚些时日再给将军送过来。”
“为何?”
“有一处库房浸了水,两万斤土豆遭了殃,常老板决计不肯用烂东西糊弄康将军。但剩下那些土豆又有了买主,常老板想和对方协议协议,扣除两万斤再给康将军送来。”
众人皆是一惊,康镇喝道:“哪的库房,怎么浸了水?可查明原委不曾?”
“额……”丁易便将刘大福仓库一事,向康镇如此这般地叙述一遍。
“等着县衙查案?”
参将和副将不约而同地笑起来,他们随康镇没少跟苗刃齐打交道,太清楚苗刃齐扯皮的功底。
“常老板也清楚,这么点小事不值劳驾县衙老爷们,所以打算吃下这个哑巴亏,就是康将军这边……不过,将军放心,土豆是会迟些,但一定给您送到。”
康镇面儿上没深究什么,待丁易离开后,立马差人去刘大福仓库那里仔细调查。丁易这边也把该透露给康镇的线索,不露痕迹地放出去。
很快,底下人顺藤摸瓜查到夏家头上,回来通禀康镇时,康镇被吓了一跳。
康镇连夜去往建晟侯府,火急火燎地见到隋御,把自己调查出来的结果告知给他。
“若是夏家只和常澎闹过节,这倒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怕夏家顺藤摸瓜查到侯爷这里。”
隋御瞧康镇如此担心侯府安危,心中很是动容。他坐在太师椅上,慢声说:“先说说你对夏家的了解。”
康镇认真回想,眼前倏地出现一道熟悉身影。宁梧端着茶果摆到他面前,又朝他颔首道了万福。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康镇心中已荡起涟漪。
宁梧很快退下,隋御却见康镇的脖颈早随宁梧走远地方向扭去,眼珠子恨不得掉在宁梧身上。可怜他们家那傻憨憨的郭林,遇上康镇这么强劲的情敌,也不知道宁梧最后能选择跟谁在一起。
“夏家……”康镇收回思绪,有些结结巴巴地道。
“夏县尉上面可有人照拂?他和苗刃齐是一道的么?”
“夏鸿那人没甚么大志,跟他老子娘一样,一心钻进钱眼儿里。他这个县尉到底是怎么当上的,真是个迷。互市里有好多事,其实是要边军和县衙通力合作的。夏鸿身为县尉,正是他职责范围内的事。但他甚少露面,态度消极,一来二去互市治安便演变成边军独自承担。”
康镇吃了口宁梧端上来的果子,接着说:“丁易那帮泼皮无赖,都比夏鸿尽职尽责。”
要是夏鸿在朝上没什么人罩着,这事就好办多了。至少侯府底细,不会被他捅到雒都那边去。这样的话,侯府还能再半遮半掩一段时间。隋御肘撑扶手,等待康镇后续之言。
“夏员外是赋税大户,夏鸿在背后也定给苗刃齐不少好处。但具体是多少,我不是很清楚。他们俩是一条船上的人,又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隋御点点头,苦笑说:“在锦县里,他们俩有利益牵绊。在雒都,苗刃齐还有靠山。”
他随之道明苗刃齐和户部尚书李树元之间的关系,以及苗刃齐对他的监视,和苗刃齐和李树元之间的通信往来。
康镇大惊失色,一径从圈椅上跳起来,“侯爷,他们还不肯放过你?他们还是不是人啊?”
“最近一年,苗刃齐几乎没有再给李树元通过信,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没有监查到。我夫人和知县夫人常常来往,苗刃齐也都心知肚明。”
康镇明白了隋御的话,重新坐回去,说:“苗刃齐是个老油条,他对雒都未必忠心耿耿,给李树元通风报信也许是应付差使。但他……认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