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犯的那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赔了对方银子,把罪状都推到底下人身上,不是不能平事。知县老爷迟迟没有定案,算是给足夏员外脸面。知趣的赶紧恢复正常粮价,把税银该补的补该交的交,不就成了么?”凤染故意替夏家说起话来。
“这些哪能够?”吴夫人意味深长地提醒道。
凤染也是一怔,说:“难不成得加倍?”
“朝廷这两年什么样夫人心里门清,地方上皆不好过,赋税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那位……不得趁着这个机会,让夏家大放血一次?”
凤染算是听明白了,本以为吴家姊妹和知县夫人是一体的,闹了半日他们之间亦有嫌隙。不过这也正常,利益嘛,不向着自己的就是“不公平”,谁都惦记多占好处。
“放血就放血呗,总归能保夏鸿,夏家也不能经此一事,就彻底一蹶不振。好歹是两代人的积累,哪能说倒下就倒下。”
吴夫人往凤染身前凑了凑,继续道:“夏员外到处筹钱,很多有往来的米铺粮行趁机跟他们家断了合作。都是被压榨了太久,借机会踩上一脚。这两日米铺陆续开门,价格仍与去年差不多。”
能间接推动这件事,凤染心里很高兴,至少锦县的百姓们不用再买高价粮了。刚秋收没多久,家家户户还有余粮,现在购买粮食大都是为了冬季做储备。即便日后再涨价,也不会出现大批百姓买不起粮,饿死冻死街头的事吧?
“既这么着夏鸿早晚都能放出来,就是那县尉一职怕是不能再担任了。”
“要说那个常澎有点真本事,能把夏家逼到这个份儿上,听说两家的梁子是从那个被淹的仓库开始的。估计是常澎调查出系夏家所为,才弄出这么一场戏出来。”
凤染抬眼幽幽地睇向她,玩味地说:“听吴夫人这话的意思,觉得是桑梓米铺故意设局?”
“有这种传言,也都是夏家自己放出来的。还有个传言说……”吴夫人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说吧,吴夫人。”凤染又端起酒盏,慢慢地喝了一口。
“夏鸿他妻室包氏,我们称她包夫人,夫人您知道的,她这里有点不正常。”吴夫人指向自己的脑袋,说道。
“我记得。”
“她婆婆卧床不起,她夫君进了大牢,按说她得愁得团团转。可她却没有,包夫人这两日天天出门,瞧着气色比先前还好许多呢。昨儿我外出,在路上碰见了她。”
“我若是包夫人,我也心情舒畅。夫家怎么对待她的,她有什么可愁的?没有放炮竹庆祝就够低调的了。”
凤染是真心同情那位包夫人,于她而言,现在这种状态才是“苦尽甘来”。
“包夫人拉着我说,他们夏家现在一团乱,夏九那个小贱人哭哭啼啼地在夏员外跟前埋怨,说什么桑梓米铺的幕后老板是建晟侯府,夏家被桑梓米铺坑得这么惨,实则是夫人您跟她有过节不对付,是故意报复他们夏家。”
凤染垂眸缓笑,没有急于否认,却说:“包夫人何故跟你说这么隐私的话?”
“要不说她脑子不成么?感觉她好像特想让夏家再出点事,越大越好。要是她那婆婆能一下子气死过去,估计她能更高兴。”
凤染没应声,只用眼睛打量吴夫人,吴夫人被凤染瞧得瞬间发出一身冷汗。
凤染这个眼神太吓人了,她忙得用帕子擦了擦,低眉道:“夫人,那些话妾听过便算了,既不会当真也不会对旁人说。您对我有大恩,我自认和您投缘……”
吴夫人突然不再说话,她见凤染伸手拿起桌案上的契约,那是她之前准备好的。凤染大致瞧了瞧,知道吴夫人这份契约是用了心思的,对她绝对够真诚。
“娴儿。”凤染侧眸,似乎在等着吴夫人继续往下说。
但她却有些不知所措,凤染抿了抿唇,柔声道:“娴儿,你今日找我,是来探我的底么?”
吴夫人登时从长条凳上站起来,惊慌失措地摇头,道:“夫人,夫人我没有,我……”
“你心里是怀疑的吧?若那传言出自别家便罢,可偏偏出自包夫人之口。包夫人是不是还说想见我?想让你从中引荐一下?”
吴夫人的双眼登时瞪起来,凤染怎么知道包氏所言?她突然觉得凤染有点可怕。
“夫人,夫人……”她终于嗅到了什么,“我没信,我真没信。”
“包夫人没有娘家倚靠,和离、休妻都没有活路,她还有两个女儿得照顾。只有让夏家彻底垮台,她才算从苦海里解脱出来。夏家对媳妇儿们视如猪狗,以后对待那些姑娘,保不齐就能干出抵债、当人家小老婆的勾当。”
吴夫人悄咪咪地往门口挪去,陪笑道:“看那夏九不是被宠的很好么?”
“不是留着她招赘婿呢?那么大的姑娘,又是那么个教导法子,真为她好还是假为她好,娴儿怎会看不清?”
吴夫人点头应和,人已挪到门口,一只手已摸在木门上。
“娴儿,过来坐,我如果真想把你怎么样,你是出不去的。”凤染朝她微笑,说道。
吴夫人的腿都软了,口里念叨着:“夫人,我是真心对你,我对你真的很感激。那契约是按之前跟你说的拟好的,我……”
“米酒坊里有那么多伙计,你自己也带了那么多侍女随从,我能把你怎样啊?快回来坐吧。”
吴夫人怯怯地瞄了凤染一眼,鼓足勇气问道:“夫人,你真的……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