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公公谦虚,统辖校事厂的可都是公公这样的内相。”
“侯爷这话不假,小人虽没职位,但也可调动他们。侯爷怀疑小人,合情合理。不若那二人交由我亲手杀之,侯爷觉得怎样?”
凤染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这梅若风一派儒雅大家风范,可说起杀人却这么随意。除了战场上的厮杀,越靠近权力中心,越有死亡相伴。
“条件。”隋御貌似看出凤染的惶恐,故意咳嗦两声,借势将她叫到身边。他无声地握了握她的手指,宛若在说:“别怕,有我在。”
“没有条件,许公公就是希望侯爷可在东北边戍上将养好身子,待来日涅槃重生。”
“娘子。”隋御一手轻搭在凤染臂腕上,一手将身上的锦被大力掀开。
凤染已明白他的用意,双腿残疾这事在剑玺帝那里早不是秘密。许有德最初帮助隋御,或许是念着曾经的旧情。但后来那些帮助,很难保证没有剑玺帝的授意。
许有德是剑玺帝提拔上来的,而剑玺帝和曹太后之间的争斗又不可避免。剑玺帝年岁尚小,他走的每一步棋到底是身边的宦官,还是老肃王府的亲信们在旁设局,都尚未可知。
现在再去想清王殿下为何会突然造反,就变得非常清晰。剑玺帝以为清王府的势力已很成熟,可以帮他“清君侧”,可最后清王府赔上两代人的积蓄,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局。
而残废快死的隋御,却在边陲小县城上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剑玺帝想要扶植他,从而跟不可一世的曹氏一族继续斗下去。
剑玺帝现在还太弱小,他不敢公开给予隋御什么,只能借着许有德和他之间那点旧情做事。
如此一想,一目了然。
梅若风讲的足够明白,隋御和凤染也都是聪明人。
隋御伸腿下榻,两脚踩着木屐。凤染有意抽回手,真不知这是第几次被当场戳穿。他垂眸窘笑,不好意思地斜瞟了梅若风一眼。
梅若风由下自上望向隋御,身为武将给人的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油然而生。
梅若风倒吸一口凉气,又恭敬地低眉揖道:“多谢侯爷信任。”
“杀人之后,你回去要怎么交代?”
“推给东野。”
“往下说。”
“这样以来也可帮康大将军解决燃眉之急。听说东野今年饥荒不断,岁末的纳贡很是问题。越是这时候,越需要边军将士们守好边戍安宁。其实内阁早已拟定下来各地军饷,偏兵部那头要紧着漠州铁骑先来。”
梅若风真是耍的一手好手段,一番坦诚相告后,又凭这几句随意之话把矛头转到别处去。
“兵部尚书方硕和漠州铁骑统领宇文戟有亲戚,按辈分宇文戟要叫方硕一声表姑父。侯爷有日子不在雒都,不知道去年西北那边闹出多少事端来。西祁鞑子逃进大漠后再没露过面,其实可以暂缓一些,眼下东野这边才是重点。”
隋御不值一哂,说:“漠州铁骑与我何干?朝廷要怎么分配军饷又与我何干?”
换做以前的隋御,只怕现在就得暴跳如雷,揪着梅若风咆哮狠打一顿也未可知。梅若风居然拿漠州铁骑来刺激隋御,那是他心里永远无法抹灭的痛楚。
梅若风想要隋御恨宇文戟、恨方硕、恨曹氏一族,然后把站在另一面的剑玺帝当成救命稻草。
“不过……朝廷欠我的封赏什么时候能补啊?难不成真要我拖着一双‘残腿’回雒都要钱去?”隋御似有若无地敲了敲自己的大腿,讥讽道。
“侯爷莫急,许公公那边还在为您想法子。”
梅若风向后倒退一步,之前许有德已向他非常彻底地灌输了关于隋御的一切。性子暴躁且高傲,不屑谄媚权贵,把所有的忠诚和温情都给了元靖帝。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隋御吗?他怎么不愤怒?怎么没觉得不公平?
“去杀了他们。”
梅若风又往后倒退一步,下意识地吞咽一口口水。
“去吧。”
隋御微一侧眸,独有侯卿尘走了出来。不给梅若风惊讶的时间,侯卿尘一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紧接着梅若风被带到金甲坞中。
范星舒方才走出来,眉眼弯弯地笑道:“侯爷、夫人,我先回去易个容,不然被这厮儿给认出来可就不好了。”
话罢,范星舒从小门离去。隋御俯眼看向身边的凤染,柔声道:“娘子被吓到了吧?”
凤染摇摇头,莞尔说:“别把我想的那么没见过世面。”
她说着走到窗边,少顷,隐约听到前院传来几声男子的低吼,那两个番子应是被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