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表钱仕一行人在锦县上一连逗留了三四日,他们本欲到底下多走访走访,可关于建晟侯府的事情没打探出来多少,却“意外”获悉东野国近期发生了逼宫兵变。原来的丹郡族首嫡子狄真,也就是当朝二郡马继承了国主之位。
易主之事,早在他抵达锦县之前就已送往雒都朝廷,但其中内里雒都那边哪里能知晓?于是,钱仕忙地亲笔书写奏疏,将自己在锦县这边探听出来的情况呈报回兵部。
以前就熟知,丹郡坐拥大量原始森林,里面奇珍异草、飞禽走兽应有尽有,东野一十二郡里面当属丹郡最富庶。正因如此,丹郡也是最最坚定的主战派。他们早就想要跟北黎撕毁条约,摆脱宗主国的控制。
钱仕心急如焚,又派随侍折回运押军资的官道途中,敦促他们加快行程,务必在三日内把军资送到康镇手里面。一旦东野发起进攻,边军再饿着肚子打仗,必输无疑!
跟这件事情相比较,隋御的事就变得没多么重要了。
钱仕又瞧了瞧过于奉承的苗刃齐,他年岁渐长,还没什么建树,这锦县在他手里面治理的不好不坏,更没有升迁的可能。是以,他跟苗刃齐放下几句冠冕堂皇的大义之话,便匆忙地赶回雒都去了。
东野国内逼宫兵变的消息,自是隋御派人放出风的,他们就这样巧妙地转移了监察御史的视线。
在钱仕离开锦县的那日,正是康镇等一干军士们接到军资的时候。虽然朝廷还是拖欠他们的,但眼前这些足以边军度过这个年关。
隋御和康镇并肩站立在锦县的城墙上,青黑色的石砖已有许多裂纹。
他们二人都不知道,保持多年太平的锦县,在几十年前到底都遭受过什么。上一代经历过的战乱,到了下一代记忆已经模糊。或许在他们脚下,就埋有北黎或东野的无数亡魂。
钱仕一行人的背景渐行渐远,康镇收回视线,拇指抵在腰侧长刀上,说:“侯爷以后不会再有好日子了。”
“考虑我做什么,考虑你自己吧。”隋御轻甩银灰大氅,沿着石梯走下城墙。
康镇跟着走下来,鼓足勇气道:“侯爷,你跟我撂个实底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闻言,隋御停下脚步,侧目刺向他,说:“你觉得呢?”
“你要自立为王,我也是心甘情愿追随的。”康镇趋身走近,“和侯爷打交道这么久,康镇看得很明白。”
“你要做的就是替北黎守好东大门。”隋御朗声大笑,旋即翻身上马走远了。
身后众人慢慢跟上隋御,侯卿尘拉紧缰绳,说:“征服了边军将士们的心,他们已成为我们的人。就算以后漠州铁骑的老人纷纷涌来,康镇也会替我们竭力遮掩住。”
“算着日子大志他们该回个音讯,看来在漠州那边进展的不够顺利。”隋御轻踹两下马腹,叹道。
“漠州在最西面,锦县在最东面,本来路途就很遥远,现下又不是夏季,更难走。”
“上次安睿携大志他们回来,已为众人打过提前量。再说脱离漠州铁骑的老兵,不是全滞留在漠州地界上。”
“该不会是……”范星舒吹了吹额前的龙须刘海,白气自他口中冒出来,“漠州那边也不太平了吧?”
隋御回手就给了范星舒一马鞭,斥他一声乌鸦嘴,不过转瞬又说:“三年了,西祁鞑子该歇够了。养肥了马,攒足了力气,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范星舒捂着膀子大声叫唤,侯卿尘皱眉问道:“西祁大汗,我是说秦穆真的那么恐怖么?”
“他是魔鬼,我没见过比他更嗜血的人。他是与生俱来的领导者,西祁莽汉总能在他的调唆下变得凶残且可怖。”
侯卿尘不禁打了个寒颤,能让隋御讲出这种话的人,到底得有多可怕?
“与他正面交锋十余次,我只险胜过他一次。”隋御身上的伤疤特配合地跳动起来,“我这一身伤,大多都拜他所赐。”
“侯爷尚且如此,那个秦穆能好的了哪去?”范星舒揉着膀子,调笑道。
隋御“唉”了一声,眸中隐露担忧,他真不希望被范星舒那张嘴给言中。
避在侯府地道里的东野人伤势渐渐好转,听闻钱仕一行人已离开锦县,凤染便派人过去,让他们白日里可走出来透一透气。
几个扈从只在地道附近抻抻筋骨,松针和郎雀则绕到旌旗轩里给凌恬儿请安。
恰这日该安睿当值,他正带领众家将们在府中巡转。
郭林这厢得了闲儿,便跑到宁梧跟前晃荡。他把隋御借给自己的话本从头翻了一遍,自觉已掌握要领,特想在宁梧这里施展一番。可宁梧根本就不接招,他还没等开始“表演”呢,就被宁梧粗暴地打断下来。
宁梧拧着眉,嫌弃道:“你抽什么风?皮子又紧了?”她晃了晃手腕,已做好要跟郭林过招的准备。
郭林一个劲儿地摆手,他是来跟宁梧谈情说爱的,这怎么又演变成陪她练武了?
就在此时,宁梧忽见天际上空飞来一只海东青。她拍拍郭林的肩膀,起手指给他瞧。
“哎,这猛鹰往哪儿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