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染伸手刮几下茶盏盖子,卷密的睫羽微微闪动,说“盐,是个人就得吃。锦县一城那么多人,一年能为聂家创造多少财富?但员外还是舍弃了,让锦县另谋生路。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真看不起锦县的需求量?不然——”
凤染把茶盏重重磕回桌面上,威势说“那是因为南方盐场的供给不似曾经那样充足。你手里没有那么多货,只得选择一个地方痛心砍掉。于是选中了边境锦县。对外你不能承认,只得说锦县不赚钱。”
“一派胡言!”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聂家照旧是盛州巨富。但越来越高的盐价、运送成本,已让你很不爽了。那些盐官的胃口一日比一日大,还有时不时来你这里打秋风的州府衙门……”
“够了!”聂淮厉声制止道,“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看你有几分姿色,我会坐在这里听你胡诌?但现在看来,你和那些女子一样,都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凤染笑了,他这是在夸自己除了好看一无是处呗?被人这么赞许也挺不错的呀~她不怒反喜,胸有成竹地说“我有盐场,我想用你的路子。”
“我这就去衙门里告你贩私盐!”
“这盐场可以挂在聂家名下,以后都听聂员外的差遣。我合不合北黎律,全在你的一念之间。你我共赢不好么?”
聂淮重新拾起那包食盐,忽然笑起来,“别说那些假大空的话,我要听真正的实惠。”
“二成干股给聂家。”
“二八开?”
“聂家白得,还不知足?”
“你用我聂家名号,不值四成?再说短途运送也有成本。”
“二成。”
“三成!”
凤染倏地起身,嫣然一笑“若这样,那就请聂员外去衙门里告我吧,锦县凤氏等着被官老爷抓进大牢。”话罢,她转身离开雅间。
聂淮一步跨过来将她拦住,急急地道“眼见为实,我得亲自过去瞧一瞧。光靠嘴上谈的天花乱坠,我哪里知道你是人是鬼?夫人,做营生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找你家夫君出来与我正式商议吧。把一个妇人推在前面,真叫人瞧不起!”
“我夫君可瞧不上这种买卖,这不过是我随手打发时间玩儿的。”
“张狂之徒!”
“我住在城中运来客栈。”
凤染抛下最后一句话执意离开,聂淮呆呆地坐回玫瑰倚上,良久后,他突然下令道“给我查,给我仔细的查!我倒要看看锦县里还能藏着什么金鳞人物!”
凤染有些懊恼,回首问身后牵马的宁梧,说“我刚刚太装了吧?”
“有,有点。”宁梧低声笑起来,“给我吓得心脏怦怦跳。”
“真把那尊大佛吓到可咋办?哎……”
“聂淮很快就能查清夫人是谁,就是不知侯爷的身份能不能镇住他。”
“我们产的盐不比南方的差,这些已得到聂淮的默认。而且我直击他的要害,够他疼一阵儿。”凤染斜倾在宁梧身上,像是泄了气的水囊,“只是人家真不愿意跟咱们联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宁梧柔声安抚道“夫人别气馁,哪有谈生意见一面就敲定的?咱之前跟丁易、吴夫人他们,还有阜郡族帐,哪一次是轻而易举办成的?”
久不做声的郭林都快郁闷死,为啥宁梧对夫人就能有说有笑、细声软语,怎么轮到自己不是抢白就是讥讽,这差距有点太大了吧?他正在瞎合计,甫一抬眼,登时腿软的差点扑通跪地。
“夫,夫人……”
在一射地之外,郭林便感受到隋御暴怒的气息。凤染见他臂膀貌似在隐隐抽搐,笑道“你怎么啦?还没回客栈呢,再说侯爷白天去州府衙门,咱们在这碰不见他。”
宁梧赶紧用手肘狠戳凤染,急赤白脸地提醒“夫人,侯爷,侯爷来了。”
“集市里好玩儿么?”隋御咬紧后牙槽,怒目圆睁道。
凤染只觉前方的阳光突然被一堵高墙紧紧封死,隋御自高临下俯视着自己,像是要把她拆骨入腹。
“侯爷?”凤染窘然赔笑,“我正要回去给你送包子呢。”
“包子呢?”
宁梧和郭林一阵手忙脚乱,总算从褡裢里翻出来几个凉透了的包子。隋御一把抢过去,一口竟吃下去两个。
这是又生气了,气性咋就这么大呢?凤染在他心窝上抚了两下,说“别噎着。”
“噎着更好!正和你意!”
凤染扯出帕子掩面假哭,吭吭唧唧地道“凶巴巴的真讨厌,跟谁置气呢!烦人!”
“我没有啊?”上一瞬还气急败坏的隋御,此刻已变得慌张,“我就是担心你的安危,娘子别误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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