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明就是在回怼他刚才的那句话。
裴杉神情莫名,想要反驳,却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话。
只好咬了咬牙道:“你等着!”说完,他一掉头噗通跳进了河里。
“先生你看这……”宁成文这下有些着急了。
沈先生却摆摆手:“不妨,杉儿从小便深谙水性,不过下去寻个东西,没事的。”
“是是,但……”沈夫人明显不太放心,想要寻人帮忙,却被沈先生拦住:“黄口小儿,老夫尚且在,他还敢信口胡言,就该如此教训一番!”
说完,他又垂首看向宁馨:“小丫头,你是单为你爹爹出气,还是为旁的什么?”
不愧是同行,眼光就是够毒。
宁馨弯了弯笑眼:“裴哥哥成日温书,是该活动一下筋骨,这样夜里也好安眠。”
运动能分泌多巴胺,是最有效缓解心情的办法。
宁馨曾跟学校的心理学老师取过经,对方告诉她,缓解这么大孩子的情绪焦虑,一是大量运动,二就是痛哭。
她准备双管齐下,让裴杉先运动运动,回来再哭。
一月水冷,裴杉在下面待不多久就要上来。
往日疼爱他的外祖父外祖母都等在岸上,像是在看他的热闹。
他性子执拗,只好一遍遍的下河去寻那块玉佩。
玉佩是爹爹给他的,说是代表着裴氏一族的荣誉,他要是弄丢了,爹爹一定会打死他的。
看着外孙湿漉漉在河边的背影,沈先生有些心疼,却仍旧坚持。
他对宁馨道:“裴家原是一届小官,我那女婿也有些体面,只是去年牵扯上了一个事情,官职被撸下来,从天上落到泥里,落井下石的不少,女婿心态失衡,只能逼着杉儿用功,想要考个功名再找回面子。”
宁馨若有所思。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她见得不少。
大多数都是将自己年轻时候没有实现的远大抱负施加在孩子身上。
可这本来就是不道德的。
孩子的人生是孩子的,不该被规定在某个框架里。
她有些同情裴杉,但一想到他方才说爹爹的话,又觉得挺活该的。
小小年纪,听风就是雨,一点分辨的能力都没有。
整整捞了一个时辰,裴杉被搞得浑身上下都是河边的淤泥,可还是没有找到他的玉佩。
原本艳阳高照的天气,此刻也阴沉下来。
厚厚的淤泥在他的手上都结成了块儿。
一如父亲对他的那些裹挟。
“杉儿,裴家的兴旺都在你身上了!”
“杉儿,若你考不出头,为父也没有活路了!”
“杉儿一定要努力,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看看!”
谁瞧不起他们?
明明是父亲自己瞧不起自己……
一想到玉佩丢失以后,回去会被父亲责罚打骂,裴杉心中疲累和恐惧的情绪融为一体。
他不想念书!他想出去玩!
那些书好难背啊,明明背了无数次,可是第二天还是会忘!
好累啊,凭什么全世界都来欺负他!
一股热流从眼眶中流出来,胸腔中某一块好像突然碎了,像开了闸的堤坝,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从积郁已久的心脏里迸发了出来。
他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全然不顾身边有没有人在看。
太累了!他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