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由手诀瞬变,最终定格为掌,虚托住这缕月光,待得口诀念完,细绳愈细,其光芒更甚,他五指微屈,月华最终在他手心被揉捏成团。
一声咔嚓声炸开,丁由将掌中物从头顶撒下,原本无形无质的月光,被冰霜所裹挟,一起被碾碎成了莹莹光点,附着在了丁由周身,映亮了少年俊俏的面容。
那一刻,在军中带了将近一月的披甲少年,才终于有了一丝山上之人的出尘之气。
只是少年并不自知,他此时鼻尖所嗅,皆是土腥气。
他一步踏出,下一脚就踩到了离地八九尺的一块岩石上,再次借力,便抓住了笔直悬挂下来的翠蔓,爬到藤子尽头,环顾之下瞅准高处一处凸出山岩,纵身一跃,待得力竭之时,短刀直扎入岩壁,坚硬如花岗厚岩,也被像是戳木头一般扎进了大半。
也就在这时,丁由周身光华一湛,似是凭空生出了一股气力,四肢同时借力,势如羚羊挂角,身躯更是轻若风中飞燕,几个跃步间,已是到了歇脚的巨大岩石上。
也不怪丁由大费周折,甚至用了门派的掌心灵阵,实在是迫于无奈,既然他能够想到老鳖山这个好地方,那么其他人,尤其是对面的斥候自然清楚。
而此处的断崖是例外,并非晋国斥候不清楚,要知道楚国这些年的军政,尤其是治兵之法,很多都是沿袭了晋国这个邻居,也实在是地形使然,别看只是刚刚这一段崖子,若非丁由借阵法引来月华附体,即使他是修士,也对此无能为力,修士如此,普通斥候错非有了三头六臂,想要办到,很难。
丁由不知道他的顾虑其实是现实,更不知道,断崖之上的山顶,已是有了三拨人。
“阿松,你看那个人不像是楚国斥候的样子。”
被叫做阿松的带甲青年,拍了拍身旁长者的肩,附耳说道:“老猫啊,你怕不是老糊涂了吧,什么人会站在那个小水潭旁边已经一个多时辰,这其中肯定有鬼,我看倒是挺像是楚国密间,要不咱上去把他的头割下来回去领赏?军法官可不知道这地界还有除了楚国蛮子之外的人是吧。”
老猫捻了捻花白的山羊须,双眼在夜里发出微微莹光,这也是他被叫做老猫的原因,寻常斥候少有如他这般年纪的,实在是他目力远胜常人,即使是在夜间,也能视物,简直是天生为斥候而生,一直被他们校尉当成宝贝疙瘩。
“你这牛犊子,就知道打打杀杀,你可知道那小子的装束可是修士?”
阿松努努嘴,说道:“真是人越老胆子越小,看见是修士胆子就被吓破了,你刚刚说那人比我的年纪还小,打死我也不信已经是真元境,区区聚气,我们也杀过不少这样的修士老爷啊!”
老猫索性不再理会这小子,也不怕他尥蹶子,他知道这小子虽然毛躁了些,但还是很听话的,也是因为如此,当初分徒弟的时候,他才会愿意当阿松的师傅。
在另一边,水潭旁边的少年抬头望天,在他眼里,清楚看到月华被捕获,被牵引到断崖之下。
“看来来客人了,看这月华的精炼程度,是霜降宗的姬芒?但这月华凝练有余,却是太小气,难道是霜降宗的下山青霜派的弟子?
“唉,看来我也得快一点了。”
他最后检查了一次水潭边的阵旗,若是在白天,就会发现这些不大的旗子皆是如墨一般漆黑。
“老鳖,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说话,我的阴阳阵法已经布下,你还是乖乖跟我走吧,免得到时候打坏了这一处算得上是三气汇聚之地。”
过了一会,潭中央的水面上冒了一阵泡泡,一个椭圆的物件幽幽出现,待的水面平静,才发现是一只水缸般的宽大的老鳖。
“阴阳家的年轻人,你这阵法我亲眼看着你布下,这些阵旗都是阴旗,孤阴不生,即使阳旗还在你手上,但这地界已被三气浸染,有我在,你已经无法布下阳旗了,所以你的阴阳阵法从你布阵开始就是死阵了,即使你有备而来,知道我的底细,能奈我何?”
年轻人轻笑,从袖中拿出一叠即使在黑夜中,也是散发黄光的阵旗,却是将他们随手往身后一扔。
“你的三气分别是这处古潭的水气,和此山数百年间蓄积的木气,以及方圆数百里被你收集来的,吞噬了无数鲜血和人命的土气,三气相生,前二者中正平和,而后者却是暴戾异常,与前二气流转的时候虽说相生,却也互有争斗,百年间阳气渐生,就被你藏在这处水气最盛的地方,我的的阳阵啊,就从这来!”
话音刚落,阴阳家少年掏出一把符剑,快速划破指尖取血,开始在岸上勾画起来,老鳖大骇,已是完显出了原形,从水中急游至岸上,双足撑起,竟是人立而起,直扑向那少年。
“老猫……你说咱们不会是活见鬼了吧,王八说话,还会站起来打人?”
长者翻了个白眼,随口说道:“也不长长见识,那是龟妖。”
“妖族不是在南越那边吗,咋会跑到中原来?”
“我怎么挑了你这么个笨徒弟,你想想难道十万大山那边是妖族吗,那边的流亡之人多了去了,那中原又为什么没有妖族?”
阿松点了点头,觉得老猫说的有道理,继续问道:“那我们该干些啥?”
长者嘿嘿笑了一声,双眼莹莹如同夜猫子。
“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