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千代终于倒在地上,血液缓缓流淌,没了声息。
沉默良久,蝎才终于从地上站起身,低着头,步伐沉重的走到相田将晖面前,几乎是咬着牙道:
“我、我赢了。”
“请您让我成为成为您的部下吧。”
“大人。”
相田将晖饶有兴致的歪着头,轻笑着问道:“你想成为我的部下,我很高兴。”
“但是”
“我什么时候说过‘赢的人就可以活’了?”
蝎猛地抬起头,那张人偶般冷漠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无比鲜明的震惊表情。
“嗤——”
然而,在他抬起头的瞬间,眼中亮起一抹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光。
颈部一痛,血水喷涌。
蝎的身体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体温渐渐流逝,沉沉的倒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在渐渐减缓的大脑活动中,他的瞳孔里倒映出地下空间的天花板。
那通往天空的洞口,仿佛在吸引着他的灵魂。
‘原来,我是个很怕疼的人。’
蝎第一次认识到这一点。
“真是无趣。”
他耳中接收到这样寡淡的声音,相田将晖似乎收起了刀,缓步离开这里,追着他的同伴而去。
直到脚步渐渐远去,再也听不见。
这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只余下一地的尸体。
身体变冷、手脚开始僵硬。
呼吸完全停止。
强烈的痛苦从身体内部升起,那是器官开始衰竭的感受,以及窒息感。
尽管杀过很多人,但蝎从不知道,原来死亡是这么漫长且痛苦的过程。
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眼角缓缓流淌下温暖的液体,不知是什么,熟悉又陌生。
‘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为什么要杀死奶奶,去取悦那个人呢?’
他心里这么想着。
正这么思考的时候,他那已经开始冷硬的肢体,忽然感受到了一抹些微的濡湿感。
那是血液的黏腻感。
蝎无法动弹了,只余下大脑还在缓慢的转动。
但是,他的虹膜中却缓缓倒映出一具艰难爬起的、老迈的身躯。
‘你在憎恨我吗?千代奶奶。’
他心里这么想着。
这一刻,他觉得,就算奶奶往自己的尸体上补上两刀,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谓‘求活’,原来只是如此空虚之物。
然而,千代的双手却缓缓放到了他的胸腹,闪烁零星的查克拉光辉,声音低哑:
“抱歉啊蝎。”
他的目光微微发怔,似乎没想到。
眼角的液体流淌感愈发清晰了。
千代已然是强弩之末,身体艰难的保持坐起,持续的输出着查克拉,如若风中残烛,声音沙哑。
“既没有保护好儿子和儿媳,也没有保护好孙子。”
“我还真是个咳咳失败的女人。”
“但是,至少能救下你了。”
蝎的眼皮似乎微微抬动了瞬间。
说话间,千代那布满褶皱的脸上,居然缓缓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安然道:“这个术,原本是我为了复活你爸爸妈妈而开发的。”
“不过……唉。”
“你一定要活下去啊,蝎。”
伴着老者那沉缓的话语声,她的身体仿佛渐渐燃烧起来。
一股熟悉的查克拉,伴着因回光返照而蓬勃的生命力缓缓输入自己体内,蝎能够深切的感受到那近乎灼烧般的温暖。
己生转生。
燃烧自身全部的查克拉,用以补全死者灵魂的术。
蝎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瞳孔放大,眼角那泪腺的崩溃感更仿佛泄洪般澎湃、汹涌,难以抑制的流到脸颊,湿润了地面。
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
身体在从冰冷到灼热,心脏重新开始跳动,神经一次次的反馈着来自伤口的麻痒愈合感。
同时,还有因为心中苦痛,而不断抽搐的面部表情。
这一刻,蝎那如同人偶般精致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完全属于人的情感。
那是再深切不过的悲伤。
人,
唯有在真正的大恐怖之间,
才能真正认识自己与他人。
“千、千代奶奶”
当他重新环抱住老者时,怀中的躯体已然变得冰冷。
连灵魂都灼烧殆尽的身体,自然也无法在残留之际聆听到他的声音。
蝎那精致脸蛋上的表情痛苦到几近扭曲,脸上涕泗横流。
整个人如同悲鸣的幼兽般,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那是仿佛火焰般舔舐着心灵的憎恨与痛苦:
“相田将晖——!!!”
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地下空间。
而后,他就如所愿的听到了一句温柔和煦的回答:
“嗯。”
“我在。”
蝎那不断颤抖的声音刹那停滞。
全身都陷入了一种无止境的冰凉之中。
相田将晖从他身后的阴影里走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一直站在这里。
看到蝎那痛苦流泪的表情,他似乎有些不忍般蹲下身,动作温柔的伸出手,缓缓替他抹去脸上那纵横交错的泪痕。
蝎一动不动,任他施为。
只是紧紧抱着怀中的老人,不肯松手。
相田将晖总是那么的温柔、体贴,声音很轻:
“蝎。”
“现在,你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如今的你,还能说出自己什么都不在乎的话吗?”
蝎跪在地上,抱着千代的尸体,双目无神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眼泪还在止不住的流。
像是被玩坏了。
感受着怀抱中冰凉的体温,他忽的紧紧拽住相田将晖的裤腿,急忙开口道:
“等一等!”
“这些,都是幻术对吧?”
“你能够让千代奶奶活过来,对不对?”
“你告诉我!!!”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无智的,莽撞的咆哮出声。
相田将晖收回手帕,微笑道:“向别人发出请求的时候,应该是怎样的态度呢?”
蝎闻言一怔。
忽然间,他像是终于成熟了。
不再是那个因为自己的不幸,而敌视全世界的幼稚孩童。
蝎慢慢的、动作僵硬的将千代的尸体放好,缓缓跪倒,额头狠狠砸在地面上,叩出血迹:
“求求你了。”
“让她活下来吧。”
相田将晖语气温柔的询问道:“那么,你愿意付出的代价呢?”
蝎的额头深深叩在地面上,洁白精致的脸上,痛哭流涕。
他却强行吸着鼻子、咬住牙齿,身体艰涩的颤抖着,缓慢咀嚼着方才那死亡带来的恐惧感,一字一顿:
“”
“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