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无渊替她掖好被角,柔声道:“穗穗,这件事情没得商量,只要你能好受一些,不也是有用吗?”
“司无渊,你身为魔尊,难道会看不出这病无解吗?”柏穗安额头都开始渗汗,忍着痛意道。
此话一出,司无渊沉默了。
他怎会不知?他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穗穗,你说过,人定胜天,你的病,会有方法的。”他微凉的手掌抚上少女的脸颊,轻声道。
柏穗安痛得身体发颤,手臂上的经脉开始倒流,猝不及防间,有鲜红的血液从她的耳边流出。
她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闹哄哄的。
最后只听见了一声又一声急切的“穗穗。”
模模糊糊间,她仿佛来到了梦境,可在梦境中她很难受,正处于冰火两重天中,半边身子冻得僵了,可另一边被灼烧的已经不成人样。
她只想逃,但身体怎么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冰与火侵蚀自己,痛苦不堪。
柏穗安醒来时,芙蓉殿内全部都跪着医师和修士。
她吃力地支起身子,叹了口气,旋即道:“你们都跪在这里作甚?起来。”
一个医师战战兢兢地望向她,声线颤抖:“魔……魔尊大人说过,治不好您,我们都得死。”
有修士已经吓得昏了过去,柏穗安望着正殿中惶恐的人们,心想司无渊这是得说了什么啊,把他们吓成这样。
“我这病是治不好的,既然你们怕死,就留在芙蓉殿旁边的偏殿去吧,在那里你们会平安的,我会打幌子说你们正在全力救治我。”柏穗安无奈道。
“谢姑娘恩典!”
不出一刻,芙蓉殿内的人已散去大半,纷纷向偏殿涌去。
只剩下了一个人。
柏穗安抬头望去,淡淡道:“这位公子,若是不想死的话,就快些离开。”
可当她视线看到那人面容时,蓦然停住了。
她惊讶道:“傅公子?”
那人微微颔首,向她行礼,温声道:“柏姑娘,好久不见。”
此人正是傅卿怀。
“好久不见。”她回以一笑。
说起来,傅卿怀还算是柏穗安的半个救命恩人,她跟师兄当时到处四处求医,许多人都说她命不久矣,只有傅卿怀,用银针吊住了她的命。
后来师兄学会罡云气诀,也就没怎么见过面了。
傅卿怀缓缓走到榻前,恭敬道:“柏姑娘,我现在要给你诊脉,不知是否方便?”
他隔着纱帐,朝里面双手行礼。
“方便方便。”柏穗安闻言,立马把手伸出纱帐外。
傅卿怀低头望着少女纤细的手腕,低叹的口气,把自己修长的手指放在上面,阖上眼仔细诊脉。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
止不住地摇头,惋惜道:“柏姑娘,你的病情比起几年之前,似乎更加恶化了。”
“傅公子,我知道的,就我这个病,能活这么多年已是万幸。”柏穗安认命道。
“不知有句话当讲不当讲?”他的声音很温润,叫人听了不生厌。
“傅公子,你救过我的命,不用这么客气的。”柏穗安道。
“我听你师兄任西楼说,你已经去世了,今日见你好好的在此,我心里一阵欢喜。”他恳切地说道。
柏穗安尴尬地挠挠头,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你之前去找过我师兄?”
傅卿怀有些不自然地答:“我一直放心不下柏姑娘的病,苦苦研读医书,却还是未能觅得方法,就想着去鹿阳城看看你。”
“那便多谢傅公子好意了,我身体不适,还望你先行移步偏殿。”她小臂又开始疼痛。
“那在下便先行一步。”他行礼,朝偏殿走去。
柏穗安精神已是疲惫至极,她心一横,扯开自己衣襟,露出了大片白皙的锁骨,她低头查看。
那条青黑色的暗线,已经游至脖颈处了。
她的时日不多了。
她仰头,注视着层层叠叠的轻纱帷帐,就如同藏在她身体里的灵脉,纵横交互,错综复杂。
没想到,重生才不到二月,自己就又要死了。
比起上一次猝不及防的死亡,这一次,她生出了些许害怕。
煎熬的等死,莫过于凌迟行刑。
她死之前,还想在见见师兄师父他们。
她决定,今日午夜子时,偷偷的跑出去,去鹿阳城。
如今,她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倒也不害怕司无渊发怒将她抓回,或者如同梦中那般,把她关到水牢去。
她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