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念了二十几年的经,但无法和尚自认其实并不懂怎么度化人,倒是当假和尚的时候好像度化过不少人。
“唉?有个和尚!”“哎呀这年头还能见到和尚?”
易书元望了北方一眼。
“大师,你真的要去南晏?那边如今可乱得很,这两年听说还有不少南晏人试图翻过莫山往咱们大庸这边跑的,我看大师要云游还是南去好一些。”
一群或者骑着马挥着持刀而立的马贼乐了,向着和尚靠近。
两个老人一个进了屋子,一个在外头摊晒柴火。
但吃完和尚也不再多要。
时间过去了十一日,和尚带着微微鼓起的布袋赶回了那一处村落,只是没想到再来村中,已经没有活口了。
理论上大庸和南晏入境是有两国交好之约的,南来北往只要有路引文牒,边关也会放行。
“丁飞雄,二十多年前你斩断尘缘虔心向佛,先天武道都可放弃,今天只因为你家乡变故就要舍佛而去,难道伱尘缘未断吗?你对得起易先生吗?”
当初易先生所传无名经也有言,佛当度世人于水火。
“走吧走吧.”
说完这些,和尚就在院外吃了起来,芋头两个都他不够塞牙缝的,一个萝卜拍去泥后啃得咯吱咯吱响。
无法和尚脚步都好似轻快了不少,摘枯萎的干藤野瓜掏空了做钵,风餐露宿一直北上,以他的脚程连行三日之后终于见到了房屋聚落。
“善哉,多谢大人提醒,贫僧身无长物,此去不为身安,而为心安!”
两个老人笑了笑。
“终于能吃口饭了!”
“贫僧该如何才能度化诸位身上之恶呢?”
“糟了,无法师父!”
“两位老施主,可有贫僧能为你们做的?”
一边的小和尚愣愣看着这个陌生的僧人,心中不由升起一种怀疑,难道他是菩萨,是佛?
无法和尚抬起头。
无法和尚说完就跨出了山门向前走去。
这是一个小和尚从未见过的僧人,而他的出现方式也让小和尚呆了一下,不过显然这僧人并不是因为小和尚而现身。
“佛,在何处?”
这时候,屋里的老人走了出来。
而在后方,方丈入佛塔处,此刻全寺僧人齐声念经,引磬、木鱼、铛子等物不时敲响,热热闹闹营造佛音阵阵.
无法僧的身影显然背着佛音而去。
照梨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虽然内心深处他对无法和尚略有妒意,却也有种将之视为同门的感觉,相山寺其他僧众,无有能入眼者。
无法和尚到了村中一口水井,先是提水之后咕噜咕噜喝了个水饱,然后一趟趟开始往从中担水,把九户人家的水缸全都挑满了。
“那本来是他的家乡.”
“没有个三五头牛,这些老东西怎么耕出这么多田地的?”
“和尚?”
寺院门口,小和尚小心翼翼地看着照梨和尚,刚想说点什么,却见后者扫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便直接消失了。
方丈圆寂之前说得没错,既不得禅定,不如下山去了!
既然佛度世人于水火,何处有水火便去何处寻佛,又或许,照梨和尚说得也没错,自己可能真的尘缘未断吧!
毕竟听闻北方之事,无法和尚也难言心无波澜。
“他竟然要去南晏?”
一路上寻水化缘,以无法和尚的脚程,仅仅数日已然到达莫山边境。
——
西河村的晒谷场中,易书元“念信”至此,恍惚中声临其境的老人也有人不由惊呼一声。
“寺中有佛光,佛在此处!你若下山必破戒遇难,离佛日远!”
在检查了无法和尚的度牒文书之后,边关都尉皱眉看着这个一看就至少五六十岁的和尚。
村中院外闭目中的无法和尚睁开了眼睛。
“无法师父,您等等啊,唉,我去叫师兄师父他们好不好?哎哎哎您等等啊!”
那边有人骂骂咧咧。
小和尚有些着急,无法大师好像真的要走,他试图要留下他,想要转身去后方立佛塔那边叫人,却见无法大师步伐很快,慌忙又跑来想要阻拦。
“大师傅,地也荒了,粮也没了,将就吃两个芋头吧,还有这根萝卜,早上新拔起的。”
自当年先天一战之后,照梨和尚几乎再没现身过,今日出现前他其实是犹豫的,只是最终还是选择现身相劝。
诸佛经典有云,人有困苦欲寻超脱,自会寻佛,佛法度之则得解脱。
“听说和尚念经像唱戏,给我们唱几段啊?唱得好饶你一命!”
这么做完还不够,和尚又仗着力气把自己当牛用,生生在半日时间内推着犁,翻好了许多田地。
但大庸这边的关口好过,南晏那边的却不然。
和尚快步跟上两个老者,没走多远就到了一处院落,但沿途依然没见着几人,他只站在院外,没有进入院中。
“这位老施主,村中为何没人啊?”
唰~
一道明黄色的光辉闪过,一名面容圆润神庭饱满,且长须连腮的僧人出现在寺院门前。
“善哉,贫僧准备下山去了,方丈之位不敢承受,请寺中师兄弟另行抉择吧!”
“真是少见啊!”
“佛语有云,众生有恶,或见佛陀而觉悟,或见炼狱而觉悟,或修佛见真我而觉悟,贫僧佛法低微,却如几位施主所言,不得其法,难以度化诸位施主,便送一场觉悟吧”
无法和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下山就破了大戒。
或许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僧人,哪怕念了二十几年经,但始终残存了江湖草莽之气,也始终不是个合格的僧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