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息之后,远处的半空中隐隐传来楼瑗的嘀咕声:“肉没吃着,反被狠狠割了一刀,这账没法看!”
透过窗口,瞥见木氏一帮人渐行渐远,身影终于远远消失在密林中。
枫秋用力捏捏自己僵硬的面颊,忽然咧嘴笑了起来:“嘿嘿嘿······可把我憋坏了!”
这次水之湄没翻白眼,相反,她非常兴奋,火旭摇唇鼓舌间,一步步请君入瓮,便让寻衅而来的木华灰头土脸走了,最后还白送给水氏一笔横财。
水之芷心中难言兴奋,她不是那种贪图别人财富的人,不过,火旭轻轻松松帮她打发走来意不善的木华,其表现无可厚非。
冲火旭微微一笑,水之芷轻声道:“与水氏的人相处时,看得出来,你就是个心思单纯的少年;与铁龙、木华之流交锋时,你又像个阅尽沧桑的狠人,真看不懂你!”
水之湄笑道:“他就善于与魔鬼打交道!”
火旭连连摇头:“无知啊,伟大的哲学家尼采说过:其实人和树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光明,它的根越是要深入黑暗的地底。”
水之湄撇嘴,翻白眼,嘟囔道:“尼采?名字古怪,说话烧脑,还哲学家,我看他就是个巫祝!”
枫秋笑声连连。
水之芷蹙眉,忽然一脸凝重的道:“火旭,有件事······我本想瞒着你,可事关火氏的命运,又觉得不该让你蒙在鼓里。”
“火旭不是莽撞之人,水族长但讲无妨!”怀着一丝非常糟糕的预感,火旭礼道。
凭窗凝立良久,水之芷徐徐道:“今早我路过火氏南衣坊,无意间听见铁狮向南坊主发威,限火氏十日内关闭全城衣坊。
铁狮让南坊主传话,令代族长火璟于明日辰初时分准时到城中森林三里画廊,当面给他回个准话,逾期不候。”
火旭心如止水,淡淡的道:“意料中的事。”
“想想火氏昔日的辉煌,今日的凄凉,真是令人唏嘘啊!”发完感慨,水之芷难得激动一会,快步走近火旭,高声道:
“水氏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火氏凋敝至此,明天我去三里画廊,出面干涉!”
“没用的!代族长又没向您求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厢情愿的事,您如何干涉?”火旭苦笑道。
水之湄柳眉一竖,斥道:“那个败家败得万般离谱的火璟,绝对是火氏的千古罪人!”
左思右想,水之芷确实找不出干涉铁、火两氏私密协议的理由,又委实不忍看见火氏千古基业彻底坍塌的惨状,便幽然叹道:
“火旭,我知道你根本没把火氏族长、五氏盟盟主这些头衔放在眼里,五氏盟也装不下你的未来,可火氏如何度过眼下的危机?
唉,你不当族长,要是那个极有希望晋为元师的火珏接任族长,火氏的光景也不至于这般凄凉!”
火珏!
刹那间,火旭胸中狂澜翻滚,眼底黑雾乍现。
片刻后,他生生压下如潮的恨意,只觉得心底塞满了酸楚。
他很久都未品尝到这种极致的酸楚滋味了。
“就在秋试前一天,火珏······我那个刚刚晋为元师的大堂兄,被人杀害于鱼山,都正司巡察在事发现场将铁鹰、铁枭二人逮了个正着。”火旭喃喃道。
“啊!”
水之芷、水之湄惊叫出声,就连总爱乐呵的枫秋,也在此时敛尽眼中最后一抹笑意。
眸光深凝,水之湄狐疑的道:“你经常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真看不出来,心底竟深埋着此等血仇。”
舒展眉头,火旭想笑,最后浮上脸颊的却是一丝苦笑:“我是一个非常现实的人,对我而言,没用的恼恨、徒劳的泄愤一钱不值。
在不具备寻仇能力之前,我总会想办法让自己活得开心一点。”
水之芷远比水之湄想得深远。
铁氏杀害火珏在先,意欲将火旭逼上绝路在后,胸怀两份深仇,但在铁、水两氏爆发冲突那天,火旭没有乘机挑唆水氏与铁龙死拼,反倒从中斡旋。
这该有何等博大的胸怀啊!
噙着一丝泪光,水之芷柔声道:“小旭,你对水氏是真的信任真的好!”
走近窗口,望着满园秋色,火旭自言自语似的道:“水氏是五氏盟最后的良心,水氏立住了脚,未来才能真正帮到火氏、风氏,但不是现在。
放心吧,水族长,火氏就像一根千年古树,虽病得不轻,但没那么容易死去,若干年后,病树上又会冒出绿油油的新芽。”
“那火氏的血仇呢,也不管不顾了?”水之湄好奇的道。
转过身,直面三位元烈的集体围观,火旭从容的道:“留给未来吧,铁龙之流只是小鱼小虾,大鱼还沉在水底,未来的较量势必惊天动地,水氏没必要趟浑水。
只是······明早我想去三里画廊暗中听个明白,顺便去一趟宫城,回一趟族中,还请枫秋先生随行。”
水之芷立马应道:“好,让枫秋跟着,暗中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