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着心痒难耐,凝神探查,刚柔二气像是两只巨手,将二人周身空气不断挤压玩弄,不过片刻工夫,那三片树叶已经化为齑粉,只不过还凝聚着形状,看上去翠绿欲滴。
看着看着,秦钟越忽然双眼发直,仿佛见到什么恐怖之物,脸上隐隐露出癫狂之意。
“呔!”
怪道人眉峰一扬,厉声爆喝,“噗”地一声,树叶瞬间粉碎,化作粉尘,簌簌落下。
秦钟越身子一颤,仿佛被人当头一棒,“啊”了一声,两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怪道人先行出手,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气氛一时沉寂,磐石眼神幽幽,轻叹道:“他突破在即,你何苦将他震昏,坏他机缘?”
怪道人摇头笑道:“我本意点拨一二,可他心魔太重,欲罢不能。再看下去只怕就走不出来了,不如让他昏睡一场,总好过走火入魔。至于机缘嘛,时时都有,没必要争一朝一夕。”
磐石沉默时许,叹道:“这些年,你的功夫越发霸道了。看着真不像道士,倒像个武夫。”
怪道人哈哈笑道:“功不可久,柔不可守,圣人微言大义,你不也一样参透其中三味了?”
磐石微微一笑,问道:“那这一阵,你我谁胜谁负?”
怪道人道:“自然该算平手。”
磐石想了下,没有反驳,只是淡淡一笑:“看样子,你是非要与我分出高下了?”
怪道人轻轻一叹:“还记得当日你我分道扬镳的场景吗?”
磐石目露迷离,点点头,轻声道:“自然记得!”
“那一战,我们死伤惨重,堪堪毁了一个化身。这才过去多少年,对方又卷土重来。”怪道人脸露唏嘘:“就算你的计划成功,也不过再次将他封印几十年。几十年后呢?你有想过那一天的情景吗?”
磐石脸色微微动容:“可这是最保险,代价最低的方式了。”
“唉!”怪道人重重一叹:“并非我不认同你的计划。只是咱们这一辈的事情,就该由我们去解决,不然遗祸无穷,害的还是子孙后代。”
磐石默然无语,怪道人知道劝不动他,笑了一声,便道:“你我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那便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自该如此。”磐石轻轻一笑,一手垂地,一手捏着拂尘横在胸前,松松散散,空门大开。
怪道人哈哈一笑,忽而挥拳,徐徐向前送出。这一拳看着缓慢,仿佛跨越时空而来,眨眼便到磐石身前,且似虚而实,似直而曲,看着平平淡淡,却包藏无穷变化。
磐石眼眸中闪过一抹惊艳,只觉自己无论如何出手,仿佛都会被其克制。他想也没想,眯起双眼,拂尘轻轻一挥,道袍往后立时飞扬,须发也尽皆乱舞。
那无双拳劲碰上他的身子,如同飓风之中一棵韧竹,任它如何吹摇,总是颠扑不破。
怪道人见他轻轻巧巧破了自己一拳,依旧神色不改,笑着说道:“这一招可有什么说道?“
磐石扬眉一笑,朗声说道:“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此乃贫道随机而发,就叫它‘随风’吧。”
“好一个‘随风’!”怪道人伸出五指,轻拢慢捻,有如吹笙鼓瑟,酝酿出一股奇大劲力,口中喝道:“不知能不能破我的‘惊雷’!”
磐石心头一沉,不敢托大,拂尘连挥,天边顿时泛起无边紫霞,竟然要拿出看家本领了。
“砰!”
两股劲力在空中相遇,发出惊天震响。二人身子都颤了颤,均觉不妙。
怪道人只觉磐石一身紫气看似冲虚致和,实则绵密无穷,就像平直的弓弦,起初让人放松警惕,可一旦逼迫过甚,就会生出极大的阻力,只待蓄满力量,立刻便能反击。
殊不知此时的磐石,亦有同样的感受。他这一生不过寥寥数战,遇上的却都是当世绝顶,更闯因此出了偌大的名头。可这些人对比怪道人,实是有些不够看。
怪道人一拳一掌,往往含有数道劲力,层层叠叠,永不休止。常人这样出招,若没有深厚体力支撑,必然难以持久。就算内功精深,出手六次也是极限,一旦不能制敌,势必衰竭。
怪道人却大不相同,六重何止是他的极限,只看他出手不停,仿佛千重万重,都是小事,而且劲力前后相续,连绵不断,好比滴水穿石,不断挤压磐石的弓弦。
两人此刻拼的就是个修为深厚,内力精深,只看谁更持久,谁就能笑到最后。
别看怪道人武功刚猛无铸,却与一般武夫的刚劲大不相同,乃是柔极生刚,与王一的海潮劲力颇为相似,只是更为老辣。
要知道功夫练软容易,练硬却难。像怪道人这种,基本已经到了世间武学的极限,就像最强大的火炮,背后有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弹药库,战胜对手只是迟早的事。
两人陷入僵持,均知遇上此生强敌,当下各自生机内敛,天地陡然一静,落针可闻。
过了片刻,怪道人怒目圆睁,须发皆张,右臂抡了一个半圆,拳劲凝固如山,向着磐石打去。
磐石飘然纵起,弓弦所蓄劲力尽数打出,如离弦之箭,穿透怪道人拳风,扰动经脉,冲击脏腑。
眼看中招之际,怪道人忽地一声清啸,身子犹似穿花蝴蝶,腾挪游走,浑身骨肉颤鸣,与啸声合而为一,令人心神摇动,不能自持。
“去!”
他一声大喝,浑身劲力仿佛开闸泄洪,万顷湖水倾泻而出,磐石的无敌劲力与之相接,不过巨石落水,纵是波澜激荡,也终被湖水淹没。
磐石眼露震惊,飘然后退,落在一丈之外,脸上紫气全无,只有一片惨白:“这是什么功夫?”
怪道人哈哈一笑:“这还是我从一位小友身上寻得的灵感,名曰‘求不得’!”
磐石身子一颤,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叹道:“罢罢罢,是我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