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翱将眼神复杂地看着身前那个沉默不语的靳茉。
难怪自她苏醒后,她总感觉自己没有根,也没能感应到自己的尸骨所在,但又不能离开靳茉,否则就会有一圈无形的结界将她困住。
之前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想,可能跟她的骨灰与靳茉融为一体有关。
栾翱将深深地望着靳茉,突然又觉得这事也不是虞卫做不出的,毕竟后来她们两人,都在往对方的心里扎刀,两人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但有一点,栾翱将从来没有反驳过,虞卫深爱她,是那种有些极端变态的爱。两人在一起时,虞卫的眼里能装下的只有栾翱将,到后面更是力扛大臣非议,整个诺大的后宫,只有栾翱将一个妃子,而且还将栾父捧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爱屋及乌的事,虞卫也没少干过。这么独一份的宠爱,在帝王间,实属罕见。
但有一点,栾翱将不可以离开虞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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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给虞卫,虞卫每天兢兢业业的工作,甚至废寝忘食,凌晨四点就起床准备上早朝,晚上更是忙到七点才有空来陪栾翱将吃晚饭。不过好在栾翱将会时常来陪虞卫批阅奏折,虞卫工作时,她就坐在软塌看着书,也算是岁月静好。但到了后面,朝堂官员以及西北战事将虞卫搅的废寝忘食时,虞卫也会不准栾翱将过来,免得让她心疼。
接手皇位不过短短年,整个天下已是欣欣向荣之景,百姓们欢雀,喜得一圣君,但朝廷百官们表面和蔼可亲,私下不知咒骂了虞卫几千几万次。
虞卫推行新政,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处置了一批又一批贪污枉法、结党营私的大臣们,刚登基一年,朝堂已血洗分之一,每天的上朝大臣们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会被言官举报以前所做过的坏事。
虞卫甚至成了一个纠察部,专门去各个郡、县去调查是否有压迫百姓,以权谋私的官员。
虞卫用强硬甚至血腥的手段,让国库一年比一年充裕,百姓们的钱、粮也一年比一年多了起来,饿死、冻死的百姓数量大幅度减少。可朝廷大臣们的收入与虞卫登基前相比,骤减。除了清官高兴外,很多大臣回府后,脸都是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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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靳茉低垂的眼眸,栾翱将在心里叹了口气,向她走近一步,问她:“你来这儿是要取什么东西吗”
靳茉抬头看她,慢吞吞道:“你不怪我吃你骨灰”
栾翱将把手举在靳茉眼前,张开,对她说:“你能吐出来吗”
靳茉抿嘴摇头。
栾翱将耸肩:“那现在说还有什么用,你吃都吃了。”
靳茉缓缓点头,像是赞同栾翱将的话。
栾翱将看了眼天色,对靳茉道:“你要取东西的话赶快取,正午了,我不太舒服。”
她们走了一早上才走到这个墓前,此时快到中午了,是一天中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也是对魂体伤害性最大的时候。
靳茉闻言,从背包里拿出太阳伞,打开,递给栾翱将,说:“你先去树下等我,很快就好。”
栾翱将伸手接过太阳伞,乖乖站在茂盛的树下看着靳茉。
只见靳茉先是从棺材里拿出了那把古剑,随后静静地看了一眼栾翱将的那幅等身画,然后把栾翱将从棺材里拿出来的用金盒装着的玉玺重新放进棺材里,最后拿着古剑从坑里跳出,走向栾翱将。
栾翱将瞥了一眼那个还没盖上的棺材以及未填土的坑,阴恻恻地问道:“不把我的棺材和我的坟墓给我弄好”
靳茉摇头,将古剑递给她。
栾翱将的视线落在古剑上,伸手缓缓接过古剑。
苍白泛青的手没能握住剑柄,直直地穿过了古剑。
她握不到古剑。
栾翱将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紧蹙眉头,望着那把古剑。
靳茉似乎一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她将古剑插进泥地里,朝栾翱将抬了抬下巴,“你站在玉夭剑后,我好画符。”
栾翱将眼睛微眯,站在原地不动,警惕道:“你画什么符”
靳茉浅笑:“能让你握住玉夭剑的符,栾栾,听话,站到剑后面去。”
靳茉的一声“栾栾”,让栾翱将心里怪怪的,莫名听着靳茉的话,站在了剑后面。
靳茉伸手在食指咬了一个小血口,带着鲜血,快速画了一个稍微复杂的符,最后血符变大,直直的将一鬼一剑牢牢套住。
在靳茉和栾翱将眼中,一个虚影从玉夭剑脱离,往后飞,最后停在栾翱将魂体前,嗡嗡作响。
靳茉适时喊道:“栾栾,滴血认主。”
栾翱将瞥了靳茉一眼:“皇上莫不是忘了,臣妾是鬼,哪来的血”
她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哪还有血。
靳茉沉默一瞬,突然道:“你试一下哭。”
栾翱将;“……”
两眼一睁一闭,毫无泪感,但她的眼角却是缓缓流下黏稠的液体。栾翱将抬起手轻轻点了下自己流出来的液体,真是血红色。
栾翱将把带有血红色液体的手指伸向玉夭剑的虚剑,当她握住虚剑的剑柄时,虚剑颤抖得十分厉害,紧跟着发出血红色的光,只一眨眼间,红光消失,虚剑也安分下来,静静地被栾翱将握着。
栾翱将手一翻,虚剑消失不见,手再一翻,虚剑又牢牢地被栾翱将握在手里。
靳茉站在栾翱将身前,看着她缓慢的拔出剑身。
“将玉夭剑还给了臣妾,皇上就不担心自己的命吗”锋利的宝剑直指靳茉的喉咙,银白色的剑身,泛着冰冷的金属感。
虚剑到了栾翱将手里,就是实剑,可以夺人性命的利剑。
栾翱将笑吟吟的,眉眼的舒坦与高兴,难以遮掩。
这把剑是她从西北带到京城的,可自从入京后,鲜少用到它,除了一时兴起,舞剑的时候,会拿出来回忆一番,回忆在西北肆意洒脱,逍遥自在的日子。
吹着西北大风,驾马飞奔,好不自在。
可后来她来到了京城,这个处处带有束缚感的地方,还嫁给六皇子虞卫……但她从不后悔嫁给虞卫。
靳茉垂眸睨了一眼差点戳破自己喉咙的利剑,这把锋利的玉夭剑,处处显示着它的杀意。
这是一把两边都开了刃的利剑,是一把杀过人的利剑。
靳茉静静地望着栾翱将,脖子缓缓前倾。
对面的栾翱将显然没想到靳茉这么疯!虽然这把剑深藏棺材多年,但它的锋利一眼即知,这么往前凑,不就是摆明了不要命吗!
靳茉脖子刚动,栾翱将就飞快地将剑收回,“唰——”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利剑回到了剑鞘。
靳茉看见栾翱见利落收剑的动作,慢慢将脖子收了回去,嘴角微微扬起。
她就知道,她不舍得伤她。
知道栾翱将已经成功收服了玉夭剑的虚剑,靳茉将血符罩撤掉,上前将扎进泥地里的玉夭剑拔起,往那个被炸开的坟墓走去。
“皇上,您握着臣妾的剑,是要去哪”栾翱将看见靳茉握剑离去,连忙飘了过去问道。
一人一鬼站在墓坑前,靳茉说:“这剑要放回去。”
栾翱将皱眉:“那皇上——”
靳茉抬手,打断了栾翱将的话,“栾栾,我已经不是皇上了。”
栾翱将愣了一下,适应良好道:“那你今天带我来这仙人谷,什么都不拿”
靳茉摇头:“你不是拿到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