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斩断跟腱的小垚山大王没有回头没有反击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的动作,像是在逃亡又像是在追杀,但不论是逃亡还是追杀都是那样执拗那样坚定,让魏长磐联想起游历江湖时那些赤脚跋涉终日克己苦修的行僧哦他忘了武二郎本就是个头陀。
瘸了一条腿的武二郎就这么一步一拐向他逼近,魏长磐也一步一步地向后退。
在递出割断前者跟腱的那一刀之后沈懿也不再急欲出手,而是在他身侧不断变幻身形和握刀的手势,试图找出一种于己无害又能一刀致命的方世来结果武二郎。
就算是被逼到墙角的瘦鼠也会对野猫龇牙,何况是穷途末路的贼寇,沈懿也是顾惜性命的人,不想就这么死在一次本不该有的刺杀中。
在这么紧要的时刻魏长磐的精神却全神贯注在武二郎头顶的戒疤上,整整十二个燃香烫出的疤痕,在那座庙宇里都是受戒律最高的“菩萨戒”。魏长磐不清楚当日武二郎捧尸退走后究竟做了些什么,菩萨戒本该让他在某间小庙内过青灯古佛的日子,而后作为垂垂老矣的僧人坐化圆寂,兴许还能留下几颗舍利作为得道的明证。
头顶着受戒律最高的菩萨戒,可这位凶名赫赫的小垚山大王想必此刻没犯的清规戒律也屈指可数了罢。
“为什么呢?”就算明知不会得到回应他还是发问,“为什么?”
相对于沈懿魏长磐甚至要更清楚此刻武二郎的状态,他也是用过秘术的人,对此颇有些感同身受,他知晓武二郎这时绝不可能回答,却还是忍不住要问。
然而武二郎的脚步真的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来和面前那个发问的年轻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回避。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如果还有得选,谁会走到现在这条断头路上。”武二郎的声音呕哑嘲哳难为听,“费什么口舌,想死的就伸长脖子等死,还不想死就想法子逃,或是试试能不能把洒家宰了。”
从与他对视的第一眼起魏长磐便察觉了异样,这不是常人该有的眼神,或许是反复施展秘术的后遗症亦或是这位小垚山大王本来就是
疯子。
“快走吧,现在不是吊唁死者的时候,那个断后的年轻人也许还在等着援手。”用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恢复部分体力后,仅存三名晋州武官中最年长的那人淡淡开口,“那些骑兵应该跑到最近的城池应该还要些时候,县城里的衙门一时半会儿也聚拢不了什么强有力的援军,我们还有时间。”
眼前道路上留下的尸首其实并不算太多,除去被他们袭杀的十人队以外仅有六七具尸首,在混乱中受伤的骑卒都已经被相熟的同袍搭上马背一同离去,还有十多匹断腿或是落入陷马坑重伤的战马在哀鸣,其中有些并无大碍的坐骑则只是因为骑卒被吓破胆落荒而逃就被遗弃在此处。
几乎没费多大的气力他们就找到了三匹还能骑乘的马,对这些晋州武官而言安抚受惊的战马和给刀上油一样都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对他们早已捉襟见肘的体力而言有匹马来骑乘无异于雪中送炭,他们还在那些骑卒的尸首上找到了马刀,可笑的是这些磨砺得极快的刀今夜还没派上用场就易主。
“真要把咱们这些大杆营的老人都死在这儿?”近旁年龄相若的晋州武官苦笑,“他娘的本来以为还能再宰几个蛮子垫背。”
“死在这儿和死在北方有什么区别?都是杀敌。”
“又有变故。”另外一人面色沉重,“还有大队的人马在逼近,不是先前二三百人的小打小闹,步骑都有,少说也是个齐整的千人队。”
几句话的光景,又有个千人的大队在向他们赶来,这不是和北方草原交界的边关重镇,短短一夜内调动数百精骑和千人队,在大尧南方的宿州简直骇人听闻。
“反正不会是朋友。”他们当中领头的人耸耸肩露出无所谓的表情,“横竖都是来者不善,也是好事。”
旗,宿州州军的大旗在晨曦下飞扬,斥候的探马已经将消息传递回本阵,先行出战的是甲胄森严披挂齐整的重骑,一个重骑的十人队带马小跑向着三名晋州武官开始冲锋,与此同时那三骑也开始朝着宿州州军的本阵冲锋,三个人朝着整个千人队冲锋。
“这就是晋州武人的勇气么”那杆旗下有人带着惋惜低低赞叹,“惜哉,幸哉,壮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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