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峰山上有风起。
将要从东边升起的日头被铅灰色的云遮掩住,无处不在的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山松发出簌簌的声响,于松上筑巢的山雀儿上蹿下跳,似是在忧心窝巢是否在这不寻常的天气中遭受损害。
许是此地少有人经过加之这些松多低矮的缘故,山雀儿的窝巢不过是在人触手可及的所在,不过作为松峰山山门内的所在,大约也没多少顽童敢于去掏鸟窝,故而山上飞禽走兽也都是怡然自乐。
一支弩箭,被大尧军伍制式的劲弩射出,能有多大威力?是鸟雀之流所不知的,这山雀儿也是自然,被三棱的箭镞在五十步的距离命中,翎羽微颤几下便没了声息,只剩一团不可辨认的血肉。
鸟兽所居的这片松林已然成了战场,却是一边倒的追杀局面。
百余只在桐油中浸过的火把在林中闪烁,还有与之数量相若的弩手,在这之中有三五名臂力强劲的神射所发火箭直取一处,其余弩手便紧随其后发箭。
“余成!不把后面的神射拔掉,今天就别想走了!”钱二爷以刀身挡住直奔面门而来的一根弩箭,压低嗓门吼道,“老头子豁出命去挡那人,可别给到头来白死了!”
烟雨楼上山五人,此时仅剩二人而已。
最先死的不是身负重伤的赵武,也不是与二人对敌体力损耗最大的张五,而是那一直话极少的烟雨楼堂主。
眼看老头子撞山槊重伤一人,正是扭转局面的大好时机,却不料那松峰山山主高旭魔怔似的冲着上山道路上的那人喊了声我都答应了。
随后上山道上披纯黑大氅的那人便动了,而且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将那烟雨楼堂主手中铁尺给徒手拗断,期间任是面前人角力也好,拳脚相加也罢,仍是不知疼痛般。
精钢锻造的铁尺在此人掌中也不过几个瞬刹的功夫便断了,那烟雨楼堂主也不过才出了两拳一脚而已,被夺去兵刃后还想在出一脚,却被眼前这人以小臂迎上,对撞后,生生碰断腿骨。
这烟雨楼堂主也是个狠角色,断腿之痛都能熟视无睹,仍试图再出拳阻滞面前人,却又被眼前人轻松如折断
黄瓜般折断腕骨,随后被扼住咽喉,单手举于空中捏碎颈骨,如麻袋般沉重坠地。
他死前终于挣扎着吼出一句:“横练外家!少说六层楼!”
然后便死了。
此言让剩下的烟雨楼四人心头都有“死”字浮现。
然而唯有死战而已。
钱二爷吼叫着,不知是为了威吓面前人还是为了给自己壮胆,然后出刀劈向他头颅,毅然决然。
与他料想中判若鸿沟的是,没有任何高妙的招式,也没有一力破万法的境界,钱二爷面前披大氅的人换忙取出剑来招架,他的头颅却被钱二爷的刀连同他的剑一道,劈成两半。
怔怔望了眼手中刀,又瞧了眼脚下面目全非的尸首,一个不过是二层楼武夫,在他面前站了这多久,他竟然不敢出刀?!
羞耻感和恼怒混杂,钱二爷握刀手在短暂的颤抖后重新稳了下来,他转身向身后的两处战团吼道:
“下山路通了!快撤!快撤!快撤!”
他的吼声传到张五与余成的耳中,当然对于松峰山前后两位山主也是相同,虽说烟雨楼二人看似稍占上风,一时半会儿想要从武道境界差距不大的二人手中走脱,也不是容易的事。
更何况还有一名少说也有六层楼境界的横练外家高手在侧,虎视眈眈。
那人从上山道路口处起步,开始极慢极慢地挪动。
第一步踏出,还不足常人一步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