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巷从头到尾也不过百来丈距离,按那几人的话说,应就在巷尾的一家里。按照胭脂巷的规矩,巷尾的几家,都是最下等窑子的所在,也就是得抛头露面出去拉客的,合夜之资倒也是最便宜的,半吊钱的一抓一大把,都是些贫家女儿,不得已才做了这行当,往往不过是一间屋,一床铺盖,一个灯笼挂在门前,一人坐在灯笼下,等着有人来买她们的身子,等着得了脏病以后当完所有能当的东西之后躺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从巷头到巷尾,屋舍渐渐破旧了。
他推门而入,是间不大的屋子,陈设寒酸,唯一能值点银子的便只有那张还算结实的床架,两条破被,裹着一看便知是赤条条的两男两女,徐有功辨认出了那两个男人的面容,正是那些青皮无赖中两个领头人物,便不由分说将这两人从两床棉絮都绽露在外的肮脏破被中拽出来。
那同是身无寸缕两个女人见了陌生男人进来,又拿着兵器,当即便很有些害怕,抱着那两条破被竭力地朝远离他们的地方缩成小小的一团,偶然露出的春光让那两个年轻同乡看得目不转睛。
这两个女人都不过是豆蔻的年华,说是女人,其实不过还是半大的小姑娘,在胭脂巷中却已经待了两年光景,对这些官兵虽然有些畏惧,却还不至于连讨要辛苦一夜银子的胆量都没有,当即便从破被中伸出一条胳膊来拽住正慌忙往身上套衣裳的两个青皮衣角,意思很明显,给钱才能走。
“大爷的,这会儿没钱,改日再说。”两个青皮挣开了那两个小妓女的手,对着徐有功谄媚道,“哎呦,哪还劳烦大人亲自到这儿来啊,别看这两个娘们儿小,本事却还有些,大人不妨也尝个鲜?”
徐有功脸色难看起来,那两个青皮其中一人忙改口:“这小草窝里的货色,是配不上大人身份,咱哥俩享用便是,这就跟大人回了。”说罢衣裳穿得也差不离了,便要出门离去。
那两个小妓女中的一人见那两个青皮差不多要迈出门槛,不顾身上身无寸缕,便扑上去抱去一个青皮的腿,骂着,不让他走。
徐有功微微地皱眉,在他眼中这些靠着出卖身体挣银子的女子,比起他手下的青皮无赖起来,其实也是一路货色,不过到底也勉强算是买卖,不给钱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他看了眼那两个青皮,被抱着腿的那人将身子往屋外挪了挪,那小妓女便松开了手,慢慢爬回那张床,赤身裸体裹着肮脏的被,看着门前那两个仍是无动于衷的青皮。
感到头有平时两个那么大的徐有功掏出钱袋,摸出两粒碎银来丢到破被上,不顾身后那两个小妓女的言语,头也不回地走了,手下的
人慌忙跟在后头。
那屋的门敞开着着,被风吹得虚掩,又敞开了,吱呀吱呀的声音传得很远。
这样过了很久,直到天都大亮了,胭脂巷中也开始有行人出现,那两个小妓女中的一人才出来将门关上。
目睹了这全过程的魏长磐重新躺了下来,被翠姐扶起来瞧瞧外头风光的他一抬头便见了此情此景。
在他身旁的翠姐见他神色有异,嗤笑道:“这在胭脂巷里,每天没有十次也有七八次,这些还是小的,最怕是那些大地方,稍有不慎,得罪的便是大人物,到时候免不了要被百般刁难,要是后台不硬,这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好了,这乌七八糟的事也看过了,还是回去躺着罢,做什么行当都不容易啊。”
有些辛酸流露的翠姐抽了抽鼻子,又抬头笑着说:“没做过这行当的人,哪里知道这行当的苦呢。”
她在梳妆的铜镜前坐下,开始往脸上涂抹着厚重的脂粉,三教九流有三教九流的规矩,她这等人啊,也只能画着这浓妆了。
屋外啊,龙浦河的水还在直往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