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身手不凡啊。”趴伏在年轻人后辈的方世讶然道,风尘仆仆的年轻人背着他健步如飞朝华亭县城奔去,沿途都是些滩涂和芦苇荡子,唯有几条人践踏出的小径能通人,天色昏暗也不看分明,便是方世也辨错了几次道路,二人险些都陷入滩涂坑洞中,所幸那年轻人反应迅捷,一觉察到脚下不对便跳开去,这才避开了去,有惊无险。
入春后江州各郡县宵禁令便多不作数了,只不过华亭小县,连城墙也不过是仅比一人稍高些,夜间灯火也不如何繁华。
年轻人背着方世望见了华亭县城,喃喃道:“真像栖山啊....”
方世听了他言语,便笑道:“本就是一州两座县城而已,模样能差到哪儿去?感情兄台是栖山县人?”
“不是。”年轻人摇头否认,青山镇是青山镇,栖山县是栖山县,他这么说倒也没错。
顿时面露沮丧神色,方世又跟魏长磐说道:“兄台可知栖山县张家?”
年轻人背着他向前走出十余步,沉默了十余步后才答道:“而今被官府定为匪类的栖山县张家,不是一门上下都伏法了?”
“匪类匪类,是个屁的匪类。”方世嘴上骂骂咧咧道,“都是官府编出来糊弄人的鬼话,对栖山县张家略知一二的明眼人哪个不清楚?在下师傅便是张老爷子弟子,先前听闻栖山县张家有难,点起武馆里所有人便要朝栖山县城去,谁曾想当天县里衙役官差就堵在武馆门口....”
方世嘴上接着碎碎念,魏长磐默默无言,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钱二爷曾说过,自己在师门中排行老六,大弟子正是为张五亲手诛杀于栖山县的入魔张六,三弟子在一次江湖厮杀中不幸殒命,余下三人,两人都在武杭城内开着武馆,剩下一人则把武馆设在老家渔鄞郡内,论资排辈,他是该叫一声五师叔的。
他与许先分手后在江州有如无头苍蝇般乱撞,各郡县都走过一遭,身上没了银钱便做些零散短工过活,其间倒也有两次行侠仗义之举,一次教训了两个调戏良家的泼皮,又一次走夜路时擒住一位梁上君子,可惜名号是不能留的。
神使鬼差的,魏长磐想到自己似乎还没见过海,便来了渔鄞郡,又到了这片海塘边,见到先前那三十人练刀,他不通兵刃,只是觉着刀架虽说朴实无华,瞧着却格外赏心悦目,想必是好武艺,便远远从头到尾看了遍,心中暗自盘算,自己空手相对,胜算几何,约莫是四六开,看样子这三十余名练刀青年都不到三层楼境界,倚仗刀术便能拉近一层楼距离,那便极为不俗了。
不过现如今,这三十人都能算是自己师弟....江州从年关漂泊至今的魏长磐心里莫名有些暖意,因为找到了同根的人,还是能见着那位钱二爷曾提起过的师叔....
令人有种游子归来近乡情怯之感。
没了宵禁,夜间华亭县城门还是得闭,魏长磐赶在闭城最后一刻前终于背着方世赶到,守城军士是认得方世的,对他比个鬼脸笑道:“再晚些时候,就等着在海塘上过夜吧。”
“去你大爷的。”方世没气力跟他嬉皮笑脸,被魏长磐背着往城里去了。
那军士摇摇头,好歹也是老郡守家三公子,现如今落魄成这般模样,跟着城里武馆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只是瞧着苦头可吃了不少呦。
进了华亭县城,街巷内的浓重鱼腥让魏长磐几欲作呕,又实在腾不出手来掩住口鼻,脸色一时分外精彩。
“华亭这地儿就是这味儿,这城靠海,城里多的是鱼货。”见魏长磐表情的许先忍不住坏笑道,“没事儿,多闻闻就习惯了,久居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嘛。”
华亭县论规模不过是沿海小县,比起栖山县来尚且不如,魏长磐背着方世走百步便到了。
瞧着这与栖山县张家如出一辙的宅院,他放方世下来,自己细细端详这门环细微处都仿照栖山县张家的宅院,如不是浓烈的鱼腥,那就真教人以为是在栖山。
方世一瘸一拐上去扣响门环,门开了条缝,探出张麻子圆脸来,见是方世面露讶色,而后便阴阳怪气道:“只当是谁呢,这不是老郡守家三公子,师傅这不还当你是吃不消练刀苦头,正要把你名字划了,没想到自个儿回来了?”
不等方世回话,那张麻子圆脸便缩回去朝宅院内吼了一嗓子:“名儿不用划了,方世回来了。”
“在海塘上跌了一跤,给摔晕了,被那位江湖同道救了背回来。”方世冷面以对这个自打入了门就和他有些不对付的圆脸麻子,而后回头看向魏长磐露出真挚笑颜来,“兄台,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