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户雇他当护院的富户他心中只有歉疚,但凡他只要走在那户人家男主人前面抵挡一阵....
他蹒跚着想要回那处小游园看看,却听得有人在唤他名字,便从院门出去正巧撞见四处寻他的柳子义。
“躲哪儿去了,教我好找。”一拳打在魏长磐那条完好胳膊上,柳子义大声埋怨道,“当了并圆城的英雄,怎么就躲着去不见人?”
“登了一层楼,体内那股子气机差点儿没把命要了,才调息出来就给你撞见。”魏长磐与柳子义是生死的交情,故而武道破境登楼这等秘事也都坦诚相告,“没得人护法又受了伤,那股子气机乱走,差点弄得以为自个儿要命丧于此。”
“你都生出武夫气机来了?”柳子义听罢不信,“你这十六七的年岁,武道四层楼?”
他知道被伍和镖局和晋州将军都看中的人绝不会是庸碌之辈,北行草原途中魏长磐的身手他们这些晋州游侠儿也有目共睹,可不论如何十六岁的四层楼武夫....也实在有些骇人听闻。
多少武夫终其一生都未曾涉足的武道四层楼,你个平日里总说自己资质平平的家伙悄没声的厮杀两场就能破境登楼?
“若不是在与那些奴隶武士对敌时那几处雷打不动的窍穴倏地都开大开了,不然此刻我早也交代在了城下。”魏长磐苦笑着回他的话,“方才调息时还紊乱得不成样子,怎么着你默念口诀宁静心神也奈何不得,这会儿反倒是自己安定下来。”
柳子义啧啧称奇,好家伙说他福大命大吧好些次差那么分毫一条性命就给交代了,说他气运糟糕把非但跻身武道四层楼不说,连自身气机不必去管都能平复下来。
“并圆城此番能守下,魏兄功劳不小。”
二人拐出那条巷后面面向的便是出入并圆城的那条大道,成队的军士们口戴白布面罩去抬城门内堆成小山的尸首,草原人的便叠在一处,晋州州军军士尸首则妥善抬出后排列于地面盖上白布,等着来人辨识身份后在逐一火化,由家人来认领骨灰坛子回去。
有军士担来成捆的柴草铺开后浇上火油,虽说现在快要到晋州当年最冷的时节,但尸首早处置一日是一日,一来是防止城内疫病横行污染水源,二来如此多的尸首给人观感实在不佳。
大尧还没有悲悯到打算让方才还在一处死战的仇敌入土为安,台岌格部奴隶武士和骑卒的尸首堆叠的一处后便点起柴草火油来焚烧,遗落下来的马匹并不算多且大都在并圆城外,可没人能笃定城外是否还有不甘退去的蛮人伏兵,城内被差派收敛尸首的兵卒也便不敢出城。
“那些被我带回来的人有的被箭射死了,有的被蛮子的马踏死,有的过马一刀肚肠流了一地。”柳子义望着那些一具一具被几尺白布从头盖到脚的尸首,忽的说出这样的言语,“要是让他们就那么逃了,虽说免不了要受军法处置,可大概还是有机会能活下来。”
那些被他收拢来的溃兵丢盔弃甲逃窜时那么狼狈,可跟着他一起掉转方向向并圆城北回去的时候又那么像英雄。
有军士举着火把捏着鼻子向那蛮人的尸首堆走去,几只骨瘦的枭鸟于其上盘旋恋恋不愿离去,然而当火焰冲天而起的时候,这些畏惧光热的食腐鸟还是怪叫着飞向城外,那里有更多被这些人弃之不顾的新鲜血食。
燃烧尸体的味道奇丑无比,让所有的人都不及不得焚烧的是蛮人还是自己人,都忍不住要作呕。但没有人敢于做出什么动作,因为宋之问石像似的站在离火堆极近的地方,凝视逐渐焦黑化为灰烬的尸首。恶臭和极热对他而言似乎并不存在,他面色木然地矗立在那里,没有说话,默默为这些往生者悼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