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这徽州地界有没有什么大名气能解毒的神医。”平安镖局的小老头赔着笑脸,给那靠在大车旁满脸不耐的棉袄少年递过去两块约莫有一两几钱中的散碎银子,“这点银子不成敬意,权当给您买杯茶喝。”
行走江湖若是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去处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就得去找当地对江湖诸事无不知无不晓的百事通,情报消息来源分缓急难易,都有不定的价钱。此外就得看是不是看对了眼,少则不用费一枚铜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多则成堆的银子送出去人也未必稀罕。
于一州之地寻觅当地百事通并非难事,只消与沿途客店打听百事通的名号并留下通字痕迹的,店中小二便会去捎带消息,隔日百事通便会来到此处,先看人,再听问,最后才谈及价钱,这是大尧十六州江湖百事通都遵循的规矩。
平安镖局镖头以为这一两多银子无疑是菲薄了,从那少年翻翻白眼转身要走的脸色中便能瞧出来。
“你也是这把年岁的人了,在镖局做事在外行走怎么连打听消息的规矩都不知道。”那少年老气横秋地叹气,“还么谈价就给银子,你真当百事通这行当个个都是见些散碎银子就乐得合不拢嘴的主?”
如若这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既能知晓大尧兵部对某支重骑的秘密调动,也能获悉某位边陲小县县尉房中事的百晓生,假使当真要用买卖情报消息来挣银子,那不用多少光阴就能富可敌国,可放眼大尧全境也没个贪财如此的百事通。至于缘由,有这般广博的见闻,用腹中学识挣银子难道就会比买卖情报消息来要少了去?只不过这些自信左手翻云右手覆雨的百事通们不屑为之罢了。
平安镖局的这镖头此时也回想起与百晓生打听消息的规矩,此时不禁心中懊悔,多出些银子还是小事,若是耽误了客人解身上毒,那他这把老骨头上可就要担着一条人命的分量。
正待他就要咬牙就算是拼却这张老脸不要,也得下跪请这百事通少年告之徽州神医所在的时候,那少年却冷不丁开口道,“就这消息,一两银子都多了,随便可徽州江湖人打听去,本州神医有且一直仅有一位,至于解毒....”
那少年从小老头手心中捡了一块大些的碎银子搁哑上使劲儿咬了口,而后对着上头的牙印露出满意的神色,又道,“要是他都解不开这毒,那就算是去找下毒人也十之八九没有解毒的法子。”
“多谢告知。”
待到这百事通少年走后,平安镖局镖头才哆嗦着将手中余下的那小块碎银子收入囊中,才翻身上了大车对魏长磐说道,“客人,那百事通说了这徽州善解毒的神医这会儿正在徽州东的天暮山隐居,过去还要两日的路程....”
两日前魏长磐便已经缩在这辆大车内鲜少出入,喜子种下的毒自那时起开始发作,即便他刻意放慢了体内武夫气机流转,可依旧有慢刀子割肉一般的钝痛阵阵传来,时常令他夜不能寐,却也只是强忍着不去吭声。
“要是这毒两日里还没要了我命的话,那还是烦请镖头先快马加鞭赶去天暮山再说。”魏长磐自蒙头的毛毯下探出脑袋来虚弱地笑道,“不必担心大车颠簸,武夫的体魄又不是瓷娃娃,哪有这么轻易就碎的。”
这话也不知是为宽慰那平安镖局镖头还是宽慰魏长磐自己,他确实觉察到的武夫体魄的异样,原本强韧坚实的武夫体魄正在那毒的作用下逐渐溃散,并且他竭尽所能也没有半分的挽回。
或许要不了多久,他用了四年光阴锤炼而成的武夫体魄就会完完本本回归踏足武道之前的常人体魄,就算体内气机尚存,然此毒犹在动用武夫气机就得忍受那钻心的苦痛,更何况武夫气机施用须得由体魄支撑。
他还未曾见过武道更高处的风光,就得被这毒逼得不得不黯然下楼,纵使他心中有千百的不甘也得承认,如若再没有法子来压制体内毒的蔓延,那体魄自武道四层楼跌境成为空有武夫气机而无体魄的伪四层楼武夫,也就是这五日了。
平安镖局三名镖师也知晓此事实在是拖延不得,于是乎两匹疲乏的老马又不约而同在一声响鞭下迈动四蹄。
这两匹马已经很老了,平安镖局的小老头儿镖头和其余两名镖师也已经不如何年轻,但还是强撑着日夜兼程,将原本两日的路程缩减到了一日半,最终当大车终于到天南山脚下那茅庐时正是日出,那大肚汉子一宿没睡顶着寒风到天明,红着眼圈吸溜着鼻涕掀开了大车车帘,哆嗦着开口道,“天,天南山到喽....”
“辛苦。”连日的颠簸加之体内不时发作的毒让魏长磐也没睡两个时辰,天将明时才小憩了片刻,此时也是满脸困乏,透着掀开的大车车帘向外望去,喃喃道,“这....就是天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