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王朝的臣子们殚精竭虑,所有最好的算学家与谋士都汇聚在一处,最终谋算出了一策。既然开拓土地所产出的粮食无力供养守卫土地的大军,那何不让驻屯的大军自给自足?如此一来有了充裕兵力守备他们占据的土地,户部也不会再为筹措屯兵所需的天价军费而在每次朝会时都展示一片赤字的户部账面。
史称屯田的这一策在大尧太祖皇帝三次北征后被运用到了极致,仅晋州一州疆域便在原有版图上扩大了数倍,一州上下推行屯田策后晋州盛时期坐拥屯田兵八万余人,这还不包括原有晋州州军三万余人在内。仅晋州一州之地,竟能供养兵马十万有余,屯田之功,其裨益甚大。
“现在不是以武功冠绝大尧的那位太祖皇帝在掌握整座王朝,即便那位延寿至今,也断无可能再似那些年一般穷兵黩武开疆拓土。晋州前年的危局过后朝廷不得已才在晋州恢复原已荒废二十余年的屯田策,短短两年光景,屯田兵数目便已过五万之数,虽说就凭他们所受的训,这些人在寻常牧民游骑面前也唯有抱头鼠窜的份儿....”
陈十滔滔不绝的言语将原本三五聚集的烟雨楼子弟们也吸引到火堆旁,许多江州土生土长的烟雨楼子弟们虽说身为江湖儿女,却因己身牵绊在烟雨楼,莫说是江州,连槜李郡地界都未曾出过几趟,故而听闻陈十所说屯田策、太祖皇帝和草原风光的言语,都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凑过来。
大尧百姓人尽皆知泱泱十六州疆域地大物博无奇不有,可又有多少乡野百姓连去附近县城赶一趟大集都成可望而不可即?他们这些在江湖上厮混的武人们虽说在邻里乡亲眼中已能算是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人物,但除去那些大多混得极惨,风餐露宿不说还时常有食不果腹风险的江湖游侠儿们,要想与有生之年于江湖肆意行走,仍是绝大多数正统门派弟子梦寐以求之事。
烟雨楼松峰山这等一州之地一流江湖门派中嫡传,亦或是被视为天资不低心性卓然的弟子,由师门长辈提领着于江湖历练,武道修行人情世故那是一样也不得落下,少说也得走过江州毗邻的几州地界才能算是次完整历练。不过即便是烟雨楼内,能有如此待遇的子弟还不满百人,这些人还在滮湖时地位最高的刀疤脸汉子也不过出过一次江州地界而已。
“北疆传到南方的讯息,说是晋州失地已尽复,可毕竟这只是晋州官府为了安定人心的说法,至于实际情形如何,虽说你陈伯在边军里还有些人脉,所知晓的却也着实不多,更何况现在还顶着个官府缉拿要犯的名头,几百贯钱一颗脑袋,那些老兄弟们虽不至于把我这把老骨头去换几个赏钱,但若是走漏了风声,也不是好事....”
他陈十或许现在孤身一人无有后顾之忧,可这些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们身后,多少有不得不留心照料的族人家业存在。那松峰山高旭兄弟身为江州将军,在晋州有些人脉也在常理之中,要真被这些杂种知晓了些什么,虽说他那些老兄弟还不至于像陈十这般沦为丧家之犬东躲西藏,日子也绝不会多好过。
“今儿晚上也不知是咋了,唠叨这么多的话。”陈十折了根近旁的树枝子剔剔牙缝内的肉丝儿,而后甩手将那根枝子扔到了篝火将熄的余烬中,“都早些睡吧,连日辗转都累了,老头子我的这些废话叨叨,不听也罢。”
以刀疤脸汉子为首的烟雨楼子弟欲言又止,却也都四散回到自个儿早先就寻觅好的过夜地方,此外还有三人都撒出去作为寨子四周的暗哨。
曾有不止一次不知是何身份的人趁夜色意欲抵近探看,虽说观其身手服饰,只是衙门中得力的差役捕快而已,约莫是来瞧瞧这座山头是否又为山贼盗匪盘踞,官府也好及早应对。不过这官府中人的无心之举却险些撞破了他们的行踪,若不是暗哨示警得早,只恐怕陈十不得不亲手将此人射杀当场。
待到烟雨楼子弟都散去,魏长磐也准备起身从篝火旁离开去睡的时候,陈十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摆。
“陈伯,有事?”
“仅凭我们现在这些人手,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增补,在松峰山和那割鹿台的面前孱弱的就像只随手能捏死的鸡子,走错一步都是万劫不复的局面。”陈十以魏长磐咫尺之遥依旧听不清的声音低语道,“与松峰山一对一的交手,总好过眼下以一敌二以卵击石,只希望磐子你莫要怪陈伯....”
魏长磐默立了半晌后将陈十拽住他衣摆的手缓缓松开,而后一言不发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