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清郡华府在现如今明面上与宿州首富之家还有些距离,可而今展露在外的身家,不过是小荷才露尖尖角而已。”魏长磐自嘲道,“万两白银就那么拱手轻易送了出去,这般大的家世,难道眼下残败破落的栖山县张家和烟雨楼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物事来跟华府做买卖?”
对于眼前这衣着朴素的华府女子知晓自己身份魏长磐毫不意外,商贾之家消息往来灵通本是理所应当,更何况魏长磐在江州官府和松峰山出皆有画像,凭籍华府财力手段弄来两副他这等无名小卒的画像,当初那个隐姓埋名的伍和镖局小镖师身份也就水落石出。
“栖山县张家不仅是栖山县张家,这些晋州袍泽和周氏武馆都是你们威势犹在的明证,至于烟雨楼。”华湘似笑非笑,“既然那烟雨楼楼主小女委身于天水阁那虽不成器却是极受宠的三公子,那就算在不济也能给松峰山掀起些波澜来。”
说到烟雨楼时华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眼神迷离的酒醉年轻男人神色,酒入肚肠真言吐,这般几近烂醉如泥的人再想要掩饰神情绝无可能,就算能勉强做到那也处处都是破绽。果不其然提到烟雨楼楼主那小女时这个年轻武人露出了颓唐的神色。
“余家的小女儿始乱终弃,无外乎是烟雨楼要想复起,可单凭你们手头这点单薄势力实在是无计可施而已,委身于那天水阁三公子多半也只是权宜之计而已,与你魏长磐自身并无关系,若真要说起来,便是你那时武道境界还太过低微的缘故,不过你那年纪能有如此身手已经殊为不易,总不好再要你几年前就跻身四层楼武夫,那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些。”
“华府当年借伍和镖局那镖人手所为何事我不清楚,可张镖头被你们摆那一道一镖人马死伤惨重却是实情。”魏长磐摇摇头,“就算你说了眼下我们的根脚,可要想再你们河清郡华府做买卖,就凭眼下华小姐说的这些,相差还很远。”
当年说句不好听的话,若非是张八顺那镖人马中多出了他一人,眼前这位华府小姐究竟是在华府中继续锦衣玉食还是当个整日以泪洗面的压寨夫人还很难说,不过想来以华府暗中手段,后者多半也仅是无稽之谈罢了。
烟雨楼与栖山县张家复起于江州须得凭籍外力是不争的事实,魏长磐对此心知肚明。可眼前这华府小姐所言还是令他有许些不适,难不成是那点男子的自尊在暗中作祟不成?
而华湘接下来的言语令他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匪夷所思之色:
“大尧南方这数州之地皆通华府商路,在此与魏小哥坦言相告也无妨,宏恒票号便是华府的产业,自我父亲当年创设票号以来一直意欲将其营建为这天下第一的票号。”华湘言及此处时幽幽叹息,“可江州秦氏总是那座逾越不过去的大山,就算是同样的汇兑生意,就算我宏恒票号于其中分文不取,那些生意人还是要进到秦记票号的门槛里去,爹爹和票号中的算学家对此多是一筹莫展。”
“所以你们要假借烟雨楼和我们栖山县张家的手,进到江州的商场中去?”魏长磐沉吟片刻后说道,“你们华府的宏恒票号想借此将秦记排挤出江州,而后便是你们一家独大的境地?”
“前提得是松峰山覆灭,至于秦记。”华湘苦笑道,“爹爹苦心孤诣三十余年经营,却还没有自信到凭籍少些江湖波澜,便能动摇秦记于江州根基的地步,不过是求在江州境内宏恒票号的那一席之地能再大些而已。”
宏恒票号要扩张江州有一席之地,这乍一听来确实是个微不足道的请提。然而对大尧十六州各自财赋略有所知的人都知晓,江州这一州丝绸府鱼米乡一年赋税即可抵大尧南北数州,秦记票号把持江州商场之史源远流长,早过本朝数甲子,其间改朝换代的乱世也有数十载,可秦氏一族自始至终都牢牢将江州商场把持于掌心,至本朝公子襄这代秦氏家主,亦是如此。
华府于宿州崛起之快远超许多大尧商贾世家的预料,当代华府家主如何发迹至今于许多河清郡城当地百姓而言都是个未解之谜。大多通行于世的说法是华府主人华安几次前去大尧极南之地的青州,从那瘴雨蛮云,层峦叠嶂的群山中接连几次都收获了数目惊人的珍奇药材,而后靠着贩运这些药材所得本金开起了大尧十六州皆有分号的宏恒票号,期间也不是没有濒临险境的时候,偏生次次都能化险为夷。
在钱庄票号这行当内,对宏恒票号多是信服的,说是仅此于江州秦记也不为过。
“在栖山县张家与烟雨楼未能将松峰山颠覆前华府不会出面,不过银钱情报等物,予取予求。”华湘见魏长磐若有所思,又道,“割鹿台与那高家兄弟中的江州将军此番都投鼠忌器多半不会出手,松峰山再想于江州临近州军求取强援已无可能,倘若你们要寻仇,这是最好的时机。到时你这些自晋州来的武官叔伯们辞官时候一久影响衰退,那二十余名年纪本就不小的武人,难道是去江州归老?”
“你这小娘皮说话也忒不讲究了些,我们这些个乘马打仗的这些年一身武艺都没落下,哪有那么快归老的道理。”束发结巾都散开的苏祁连酒气熏天,通红着脸眼神飘忽,不知何时到了魏长磐身旁,搭着前者肩膀不满道,”你是这河清郡里的头号财主华府中人?”
“小女子华湘,见过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