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此番是来找寻曹老太爷请罪来了,哪里还有面皮再饮曹府茶水。”腰身几乎有三个曹致宁宽大的唐槐李不等前者开口便迈步进屋,歉然道“此番来得仓促,不过是略备了些薄礼,等不及致宁兄通禀一声便跟进来,老太爷莫怪。”
“唐兵曹甲胄在身,百忙之中还愿抽出空闲来探看,老朽惶恐。”曹老太爷见唐槐李竟是全身披挂齐整,不由讶然道,“唐兵曹这是要出征?”
“宿州东南匪患将军尤为重视,除那百人队的精骑以外又在州军各大营内抽调好手,万一那精骑百人有个什么闪失,本官统领的这千人倒也还能弥补一二。”饶是府库中最大号甲胄也着实有些勒肉的唐槐李一抹油亮面皮上的汗珠,又感慨道,“不才当年在晋州边军时倒也曾侥幸立几桩小功,而今久疏战阵,对付几个庄稼汉出身的贼寇倒还勉强有几分把握。”
曹老太爷见唐槐李神情不似作伪,心头亦是动容不已。此前他只不过知晓这唐槐李是个对递来银子百无禁忌的活饕餮,却未曾听闻此人还有曾在晋州边军任职的履历,宿州不缺武官,可真上过战阵的青壮武官少得可怜,年老体衰精力不济才从边军退到宿州的老武官,几乎占据了宿州武官的大半壁江山,再刨去那些文官出身的,如唐槐李这般的还真是一等一的稀罕。
唐槐李此言一出,于曹老太爷心中这人分量便骤然加重了不少,精于投机钻营之辈不论是何州何郡的官场上都不会少,可不仅能投机钻营还能提枪上马堪称文武双全的人物,眼前这唐兵曹是曹老太爷在宿州所见屈指可数的几人。
柳下郡曹氏不是传承悠远绵长动辄数甲子的豪阀,自本朝伊始方才起势于郡内,根基尚浅,许多官场脉络都亦不通达,不然此番为剿匪一事出银子出人情该打点处未曾少了半处,何至于碰壁如此。
悄无声息向曹致宁这还不算太蠢笨的孙儿使了个眼色,曹老太君从榻上垫起身子来,颇有些萎靡之色
“与唐兵曹坦言相告也无妨,原本老朽已经有了本族闷声不吭咽下这屈辱的念头,前两次州军剿匪无功而返还折损好些人手,老朽这一族于将军处的人情约莫已经用得七七八八,宿州能管事的武官处曹氏族人几乎都吃了闭门羹,也就是唐兵曹府上还能被迎进门去,老朽在此谢过唐兵曹当日与我曹氏族人以礼相待。”
见曹老太公颤颤巍巍就要起身行礼,唐槐李也不敢就如此受了,待到重将曹老太君安抚回榻上后才苦笑道
“曹老太君身为柳下郡曹氏定海神针,行此大礼莫不是要折煞本官,在下忝居兵曹参军之位不过数年光阴而已,于柳下郡曹氏早便有所耳闻,苦于始终未有门路往来结交,那日曹氏族人携厚礼来访,本就是蓬荜生辉的好事,多礼遇些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言归正传,本官带队走得仓促,粮饷之事,还得劳烦曹老太爷多费些心思。”
“尽些地主之谊,何足挂齿。”
寒暄片刻后唐槐李便以所率兵马还未安营扎寨为由,婉拒了曹老太爷留宿曹府之请,东南诸山的那些山贼们耳目极广,谨慎起见唐槐李还是将麾下人马都在柳下郡辖境西北三十里外扎营,日落之前他就须得回营主持大局,故而不再久留云云。
目送唐槐李出屋后仿瓷啊还谈兴颇高的曹老太爷当即便难掩疲惫之色,饶是如此让要示意侍立在旁的曹致宁到近旁,与其耳语良久后,服下婢女送来的一碗老参汤,稍稍弥补了耗费的精气神后才重躺回榻。
待到曹致宁与婢女先后退出屋后,看似筋疲力竭昏沉睡去的老人却又眯眼成缝,望着房上梁木眼神玩味。
精骑百人以后又是州军好手千人,那三座山上的贼寇虽说近来声势浩大喽啰千人,可哪里值得这般兴师动众,分明是另有图谋,不过他看破却不点破,唐槐李此人也心知肚明,倒也算是给原本淡薄的那点香火情又添了几分。
既然对曹氏繁荣兴旺无甚威胁,他唐槐李就算在柳下郡掀个翻天覆地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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