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猴儿提溜了一串在小垚山上下套逮住的野兔山鸡,只待烧锅热水放血拔毛就交由伙房里那几位曾在山下酒楼当厨子的弟兄操持。读书人有山珍海味的说法,那咱这算不算山珍?只可惜拢共不过二十斤出头的野兔山鸡,刨去摆放在五位当家人面前的那几盘子,估摸着到最后他能分得只大腿已经要道一声侥幸,这还是赵猴儿当上小头目以后才能有的待遇,搁两旬日子以前,估摸着也就是和大伙儿厮混在一处分着吃两大块肥肉,喝碗自酿的土烧。
“今天又是什么大日子?”魏长磐有些好奇,毕竟前不久才为他接风洗尘过,牲口棚子里的猪羊都宰了不少,小垚山几百号人,若是隔三差五便要来上这么一遭,只怕是柳下郡一县之地豢养的牲畜都不够他们这一座山头的消耗。
“三当家的和四当家的早三个时辰前回的山头,和江师爷喝了顿大酒,醒来正好赶上能再喝一顿。”
这小垚山三当家与四当家的魏长磐皆未曾见过,到底是走投无路的江洋大盗还是也曾浪迹天涯的游侠儿?亦或是如他一般的无奈人?一两个时辰后也便见了分晓,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懒懒散散地走在小垚山的山道上,沿途碰上的大小喽啰都是满面喜气。山下家于那些市井演义中,总将落草为寇后的伙食以“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一笔带过,殊不知即便是武二郎江北坡这般的小垚山大王也未必能做到餐餐都有酒肉。
小垚山这一亩三分地产出的那点野味也就能给偶尔尝个新鲜,山上肉食大头还是得看豢养牲口的数目多寡,倘若要去小垚山下打家劫舍,说不定劫上六七家便有一户是山上喽啰的家里人,到时大水冲了龙王庙,面皮上都好不光彩。
不过隔三差五便有酒有肉,比起山下食不果腹的光景来到底要好上太多,小垚山上洋溢着尽是欢腾的气息,倘若不去瞧这些人随身携带的兵刃,倒真让魏长磐以为是身在山下,逢年过节时才会有的热闹的景象。
四位当家而今都在小垚山上,这无疑为他们能否成功袭杀武二郎增添了许多变数,再者便是这位小垚山大王在魏长磐面前所展露的究竟是全部境界还是冰山一角?若是武二郎私下在藏藏掖掖了整整一层楼境界,那他们到时又该如何是好?
凡事总往坏处想,即便真落得了最差的结果,也不至于太过手足无措。
小垚山上道观大殿正门前的场院上架起了两人都抱不拢的大铁锅,嘶声惊叫后挣脱绳索束缚的肥猪竭力在嘻嘻哈哈围堵的喽啰间奔逃,不多时便被众人一拥而上压倒在地重新绑缚起来,腰间围了皮裙的屠夫手里杀猪刀雪亮,在那哀嚎不止的肥猪气管上一划而过,便有拿了木盆的帮厨在侧接猪血,再撒小把盐进去,等凝成块后又是道好菜。
魏长磐犹豫片刻要上前要帮那些忙到脚不沾地的喽啰褪猪&nbp;&nbp;毛,后者却被他这一举动吓得连声辩说道“今儿个鸡鸣头遍的时候弟兄们就都起来忙活,早先已经宰杀了一头,大王发话说是今个儿要山上弟兄都吃个痛快,这才又抓来一头”
近旁忙着开膛破肚的屠夫倒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胳膊肘捅了那喽啰一肘子后笑骂道“出息,五当家的分明没要怪罪的意思,你个小崽子手脚利索些,要是再过个把时辰还端不上菜去,五当家的可就真要来怪罪,到时你他娘的才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骂完了那帮厨的喽啰,在山下曾开了个猪肉档口的屠夫转而对魏长磐歉然道“五当家武艺高强俺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可杀猪是咱过去吃饭的手艺,心里头有底,到时剖出肚肠来臭气熏天的”
“过去帮着家里做农活,大把的粪都抓在手心里泼撒出去,这点臭算什么。”
那屠夫听闻面露讶色“五当家的也是咱们种地的出身?”
魏长磐点头称是道“过去镇子里头过年,有钱人家杀年猪的时候会给镇里人分肉,这可是一年到头唯一一次能痛痛快快解馋吃肉的机会,有些讲究的人家不吃下水的,便扔给杀猪的屠户,屠户再贱价卖给镇里的人家。”
旋即他便舀起一瓢滚烫开水浇在那滚圆肥猪身上,一丝不苟褪起猪&nbp;&nbp;毛来,那屠夫见劝不住魏长磐,只得催促帮厨那几人手脚再快些,他们这些当喽啰的要当家人来帮着打下手,这算个什么事儿。
“咱们这位五当家不远庖厨,可谁说不是君子了?”
江北坡透过殿宇内木制窗格望见魏长磐撸起袖管帮厨的情景,言语感慨,却不见近旁的叶辰凉顺他视线望过去后,眼神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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