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要觉得不合适……那我……”
话音未落,李氏便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这个动作极其现代,
“既然是为人好的事,为何说得这般支支吾吾的?”
李氏凑近到皇帝耳边道,
“你也太容易害羞了罢。”
热烘烘的气息吹入耳中,朱翊钧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不是我容易害羞。”
皇帝稍稍一挣,就离开了李氏的怀抱,
“是你太不拘小节了罢。”
李氏哈哈笑了起来,没外人的时候她是一点儿矜持都没有,
“嗳呦,那是,连九千岁见了我都红了脸呢。”
朱翊钧无奈道,
“跟你说正经的呢。”
李氏肃了肃形容,道,
“说正经的啊,我觉得你想保护我也不需要用这种形式,我可以就住在乾清宫,跟你同吃同住,这样谁也不敢怠慢我,连铺宫都不必了。”
朱翊钧忧虑道,
“这样会不会显得你太过于特殊了?”
李氏道,
“不会,这是明朝后宫的成例,这乾清宫后庑有个青霞轩,本来应该住的是皇帝不欲走宫时随时供皇帝御幸的女答应,或者是一些不选作妃嫔但适合在宫中任职的低阶女官。”
“只是历史上的万历皇帝应该没有在后宫沿用这个职位,或许实际上是设置了,但是后来天启年间把万历皇帝的后宫全部给追封了,于是万历皇帝左右看起来就不存在这些有名无分的答应了。”
被李氏这么一提醒,朱翊钧也想起来了,
“这个职位在历史上应该叫‘青霞女子’,崇祯的时候应该是恢复了,因为后来李自成进京之后,这些青霞女子为了名节就集体自尽了。”
李氏毫不在意地笑道,
“对嘛,所以它一点儿都不特殊。”
朱翊钧道,
“我怕你觉得委屈。”
李氏道,
“咱们要是最后能达到宪政民主的改革目标,给大明全体妇女投票权和参政权,我就不觉得委屈,只要能达到这个目标,我现在是甚么位分、名下有甚么发明,我都觉得无关紧要。”
朱翊钧对于李氏这种过于博大的历史观感到相当佩服,
“那这番薯的种植方法岂不是无人认领了?”
李氏回道,
“那不如干脆就说是老百姓自己发明的,被你这个皇帝听去了,你觉得这个方法特别不错,所以特命有司在潞王藩地推广,这样谁都不必居功,也不必担责了。”
朱翊钧道,
“倘或我这样说,外臣定会追问。”
李氏道,
“你可以说是从东厂番子那里听来的么,这东厂的职责,就是包括每日访看兵部,察看有无进部、有无塘报,还有京城各门和皇城各门的关防出入,甚至地方的失火、雷击,以及北京的杂粮、米、豆、油、面之价都要在每月晦日汇报上来。”
“你从这一项里随便找个借口,就说是东厂在探听民间物价多寡、晨岁丰歉的时候,打听到了这种新兴的种植方法,比李材在云南试种的还要先进一步,是百姓根据因地制宜自己发明创造出来的。”
“你这样一说,东厂难道还会反过来说没有这回事?然后你把这些整理出来的方法像朱元璋当年分发《大诰》一样,往潞王藩地一印再一传,待番薯普及成功,不就都齐活儿了?”
朱翊钧笑道,
“你这法子真好。”
皇帝叹了一声,又道,
“要是我面见阁臣的时候,你也在我身边就好了。”
李氏闻言却笑道,
“别用这一套来当情话好罢,我才不用你哄。”
朱翊钧淡笑道,
“我是认真的。”
李氏笑道,
“算了罢,我不要这种垂帘听政的权利,我要的是能堂堂正正参政投票的权利。”
朱翊钧对着这笑容由衷地道,
“我觉得你真了不起。”
翌日,朱翊钧坐在文华殿召见阁臣之时,还在想李氏的笑容。
他想他赞许李氏了不起是真心的,一个人得有多大的忍耐力才能经受住“成为晚明番薯种植法发明者”的诱惑,这是拯救苍生的千古美名啊,朕亲手捧到她跟前,她为何能如此不屑一顾?
或者李氏靠的不是忍耐力,而是她心里的恨,她恨到能奉献一切去成全他朱翊钧,乃至连虚名都不稀罕。
又或者并没有这么复杂,就是她单纯不想告诉自己在现代的名字,毕竟朱翊钧是朱翊钧,名姓贴合得恰到好处,而李氏就是李氏,普普通通,简直不值一提。
就在朱翊钧还在细细琢磨李氏此人品格的时候,申时行在例行问候过了皇帝身体状况之后,开始了议事,
“……先该臣等与同原任大学士王家屏在阁办事,后因家屏回籍守制,臣等两请增置阁臣,未蒙愉允,以故至今虚席,不敢再有渎陈。”
“近该宣大总督尚书郑雒、巡抚都御史王基、巡按御史林文英,各题称辅臣家屏服制已满,
臣等看得,官员丁忧,例得起复,大臣服阕,例得会推,惟是内阁辅臣,必由圣恩特召。”
“窃闻官必择人,人惟求旧,王家屏德器宏雅,学识深淳,十载讲帷,启沃之功最茂,两年政地,经纶之业方新,臣等忝与同官,皆自以为不及。”
“今其服制已满,相应及时召用,光佐圣明,则上得忠贤,以资谟明弼谐之益,下得僚采。以成同心共济之功,特望皇上,俯垂鉴允,将家屏特赐召用,容臣等撰拟手敕,下吏部施行。”
<divid="er_ip"><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