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spa> 因此朱翊钧这时对魏忠贤是抱有怀疑的,他不是怀疑老魏的能力,他就是怀疑老魏的忠诚,他怕他一放权给魏忠贤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魏忠贤并不知道自己在皇帝心目中是如此重大的一个潜在威胁,闻言忍不住问道,
“这营造海船,却与朝中政治有何关联?”
朱翊钧不好直接说他知道老魏日后就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只能模棱两可道,
“涉及权财,自会生出勾结。”
朱翊钧这个理由给得相当不充分,甚至可以说有一点儿犹豫。
他不是不知道用魏忠贤的好处,只是他更怕自己活着活着就活成了后来的天启皇帝。
何况他对下旨随意打杀一个人这种事特别忌惮,正由于他的忌惮,他内心里才对魏忠贤更滋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怀疑。
他怀疑老魏是不是早就看穿他是一个特别讲究程序正义、特别尊重他人生命的皇帝,所以才许诺得这样斩钉截铁。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朱翊钧作为知道后来历史结局的现代人,打心底就不信魏忠贤接过海贸这种差事是单纯为了钱财和内廷的职位。
这就好比现在努尔哈赤说自己只是想当一个为大明守卫疆土的建州卫指挥使一样,无论他再怎么表忠心,哪怕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朱翊钧都不会相信他的野心止在于此。
魏忠贤自然没听懂朱翊钧的言下之意,闻言只觉得是自己表决心表得还不够诚恳,于是又道,
“倘或皇爷杀了奴婢不能取信于民,则自有他人杀奴婢而取信于民。”
朱翊钧问道,
“哦?何人?”
魏忠贤答道,
“太子殿下。”
朱翊钧心中一跳,作势喝道,
“胡言乱语!国本未立,你如何知晓储君是谁?”
魏忠贤道,
“奴婢不知,只是无论将来皇爷立谁为嗣,奴婢若有负圣恩,太子皆可杀奴婢以立威。”
平心而论,魏忠贤这一招是很高明的。
因为按照万历十七年的朝政局势来看,皇帝仍有很大可能立朱常洵为太子。
魏忠贤此言,就相当于告诉皇帝,他是站在皇帝这一边的,如果朱常洵当了太子,要杀他立威,他老魏也是能甘愿受死的。
朱翊钧抬起手,压了压砰砰直跳的胸口,心想,难道历史上朱常洛之死的真凶便是源起于此?
就是因为朱常洛因红丸早亡,魏忠贤和他的阉党才能趁着泰昌天启皇权交接的真空阶段掌握大权,因此后世学者也把魏忠贤列为杀害朱常洛的嫌疑人之一。
不过如果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魏忠贤在万历朝理应是随大流支持朱常洛的,倘或老魏没有进入太子东宫,他也不可能正正好好就遇上天启皇帝啊。
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朱翊钧心想,魏忠贤事实上是谁也不支持,他只是见风使舵,尽力打好手中的每一张牌罢了。
“咳,李进忠,你不必如此。”
朱翊钧心情复杂地道,
“‘未知生,焉知死’,真想干好一件事的人,不会总在嘴上用死亡显示忠诚。”
朱翊钧一面说,一面心道,自己决心要开海,其最终目的是为了废除封建帝制,倘或朱常洛最终恰恰又是因为当上了泰昌皇帝而被毒死了,那可真是对他这个现代人的最大讽刺了。
魏忠贤一怔,似是没想到皇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连忙叩头道,
“奴婢谨遵教诲。”
朱翊钧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
“对了,你了解海贸吗?”
话一出口,朱翊钧就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傻,魏忠贤一辈子都没见过海呢,问他了不了解海贸,不就等于问万历皇帝知不知道“平等”吗?
魏忠贤这一回却没有花言巧语,有一说一地回答道,
“不了解。”
朱翊钧道,
“哦,不了解的差事,你竟然这般力争。”
魏忠贤道,
“奴婢虽不了解,但知道海贸一定利国利民,能让百姓吃饱穿暖,功于社稷。”
朱翊钧有些惊讶,问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
魏忠贤回道,
“皇爷上心的事,自然一定是利国利民之事。”
朱翊钧勉强一笑,道,
“朕将此事交予你之后,你也要时刻谨记你今日所说的话,倘或你误国误民,朕定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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