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必了。”文姜低声拒绝,她的声音多了一丝慌乱,将从头发上拆下来的蝴蝶玉钗放到桌上。
这支玉钗是十年前姬诸送给她的,她今日去见姬诸,便只戴了这一件头饰。
“我自己梳妆便好。”
彭生却已经娴熟地打开铜镜旁的妆奁,从中取出玉骨梳,走到文姜身后:“臣知道,公主一直将臣视作女子,既然是女子,那……不过是梳妆而已,有何不可。”
玉梳触及到她乌黑柔顺的长发,凉凉的,还有些痒。
彭生的动作恭谨,仿佛真的只是如从前那样为她梳妆而已。
文姜渐渐地放松下来,也是,她又不是不知道彭生是男子,不管他是什么人,总归都是自己最信任,最亲近的阿生。
她轻声将今日与姬诸见面的事情告诉他。
“阿生,我觉得姬诸哥哥变了,变得有些陌生,”文姜眼中漫起水光,语气悲伤,“可我能抓住的,只有他了。”
铜镜模糊不清,文姜看不见身后的男子,究竟用怎样哀伤的眼神看着自己。
“您还有……臣啊。”彭生用尽全力才能将眼眶的水色按回,他克制住喉中的哽咽,嗓音发哑,手中的动作越发温柔。
陈导深吸一口气,低声吩咐:“快,给池漾眼神拍特写!”
片场的其他人,看着那少年暗淡落寞的神情,一个个都鼻翼泛酸。
他们已经完全将池漾当成了电影里的彭生。
公主你回头看一看啊,看看你的侍卫,你不是只有姬诸,你还有他啊!他一直都在!
可是,文姜并未回头。
她舒适地半阖着眼眸,倚靠着座椅,喃喃呓语:“阿生,你和姬诸哥哥是不一样的,他……很温暖。”
“咔嚓——”
玉梳发出碎裂的声响,在彭生手中一分为二。
破碎的不止是玉梳,还有彭生的心。
他连忙将其收入袖中,左手负在身后,用轻松的语气说:“这梳子用的久了都会坏,何况是人呢,王爷与您十年未曾见面,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莫不是公主觉得,王爷老了,丑了”
文姜“噗嗤”地笑出声,眉眼中隐约还能寻见当年活泼的影子。
她抬起手,摸着自己的脸,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姬诸哥哥的容貌变化不大,仍旧那么丰神俊朗,倒是我……我已经嫁为人妇这么多年,他,他会不会觉得我老了。”
彭生深深地看着她,道:“容貌不过是一副皮囊,公主害怕自己变老吗在臣眼中,您仍是列国最美的公主,而王爷那么爱您,也绝不会在意您的容貌。”
文姜的脸庞氤起一抹嫣红,小声道:“阿生你别夸我了,你才是列国最最俊美的美人,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一直这么好看。当初在齐国王宫要防着小侍女向你表白,现在在鲁国王宫要担心你被那些侍卫调戏,我们阿生啊,只能做我一个人的阿生。”
彭生琉璃似的桃花眼眸颤了颤,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扬起唇瓣,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臣只是一介奴隶侍卫,本该被处死,承蒙公主护了臣这么久,也该让臣,为您做一件事。”
“公主说臣是美人,那些侍卫都喜欢我,公主也该知道,陆允最喜欢的便是美人。”
“所以……就让臣为您除去陆允吧,就让臣,送您回家。”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只要公主能够得偿所愿,彭生,虽死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