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恰是这时,时非晚扑通一声又猛地跪了下来。
一拜,忙回道:“臣女想问皇上,方才这两名宫女为了给嬷嬷灭火,是否算是冒犯了两名嬷嬷,是否有错?”
“……”
时非晚这话一完,周围再次一静。
一讶,许多人已是不自觉的往流衣的方向瞅了过去。
这个村女竟然是为了……一个丫头?
“这就是你想问的?”
看目光似已起了杀心的楚皇,听到这话也忽一定。
楚皇自然不傻。微眯起的眸光似有似无的竟也往流衣的方向瞥去了一眼。
“那个丫头,是你的丫头?”楚皇第二问。
“是。”时非晚答。
是的,这基本就是流衣得罪佳嫔的经过了!
时非晚一开始是不明白。不过方才听了流衣的一些辩驳,以及听到了周围路人一些絮絮叨叨,她大概也猜到了事情原委:
就是佳嫔不知怎就倒霉的身上也着起了火。而流衣,更不知怎地就给撞上了,然后便跟刚刚那两名宫人给老嬷嬷扑火似的,扑灭了佳嫔身上的火。
当然……佳嫔一个嫔妃身边那么多宫人,事情怎么就轮到了流衣身上,这是她心中的疑点。只此时暂时还不便深究下去。要明白全部她也得问流衣本人才知。
救人是好事。
可偏偏——
这宫里是一个极为变态的地方!
这个时代也是一个极为变态的尊卑分明的时代!
佳嫔是高高在上的妃嫔。不管是什么原因,被一个那么低贱的奴婢用脚踹踩了,在她看来便是大损颜面,是冒犯与侮辱,是被奴才踩到了她头上。尤其当时那种丑态还被那么多人瞅见了,便更触怒她了。
在她看来,便是要给她灭火,那也是要用衣服扑灭,或是水。
再不然,那也应是直接用身子给她扑灭了。
可这臭丫头偏偏用的是鞋底,是脚!
“第一,两位宫人虽没罪,可是你当着朕的面,行如此凶事,是大罪!”
楚皇眯着眼,声音已是有些慑人的一字一句答道:
“第二,便是两位宫人没罪,事情原委也真如你说的这样,你的丫头只是为了灭火,也还是不算无辜。一个嬷嬷罢了,怎能拿来与佳嫔相提并论。
便是暂时寻不来水,夏季凉薄也不好宽衣,同时也寻不来其他物件,她也不当如此。知道么?若是懂规矩的宫人,便是以身扑火也不会如此。”
当然,其实这事全得看正主的态度。正主无心责备的话,便是说流衣有功劳,时非晚想这位皇帝一定也能找出一番理所当然的说辞来。
她听出了楚皇的为难之意。
却忽回:“皇上,恕臣女直言:
第一,宫中宫人若是真懂规矩,佳嫔娘娘身边怎地没了其他人。护着娘娘安全的事,反倒轮到了一个别府家的丫头手上?
第二,当时真是不得已!寻不来水,也不便宽衣,周围也无便于扑火的物件。在臣女看来,以身扑火,与以足扑火,便并无差别。
且,以身扑火,还有可能使得火势漫延,烧伤自己,还有其弊。
以足,可免其弊。
至于佳嫔娘娘觉得有损皇家颜面……臣女斗胆问皇上,若是您心中明白一个人身骨清高,某天却逢他被人辱骂,更甚至是殴打的画面,便会觉得,他不再是清高之人了么?”
“……”楚皇一怔。
“皇上不会。”时非晚却不等他答已是自发说道:“皇上仍旧不会小看那人半分。便如今儿,佳嫔娘娘是高贵的娘娘,便是忽逢此事,她也依旧是人人敬之的宫嫔,不会减损任何人对她的敬畏与尊重之心。
世人都赞竹子身正,有节,刚毅,便是也有一些竹子长歪的,夭折的,世人也依旧只如此咏足。
既无人会看低娘娘几分,又何至于顾及此等小事。不计,更显大家之范。
便如我泱泱大楚。人人都称之为强国,百姓和乐,政通人和,百废俱兴,无国胆敢小觑。
便是偶尔,被他国听闻了一些不好的小事,或被他国之人嘲几句,说道几句,那又如何?
大楚仍旧还是鼎鼎强国!自不拘小节。不畏个别言论。连大风大浪尚且不会畏惧,事儿来了也绝不怕事,便更不会为任何小小波澜而忧心。因为此等小嘲,不伤楚国分毫。
因为,无论如何,大楚就是鼎鼎强国,不可更改!若有人因一时小事而嘲之,那也不过都是目光短浅,或是不谙世事之辈,不然便也只是逞嘴皮之能,欺骗自己罢了。心底却仍旧会敬畏忌惮,不敢小觑半分。
我皇乃是大国之皇,自不会将此类别的小嘲放在眼里,理都无所谓理会,此乃我皇大国之帝的风范与无畏。
当然,臣女心知我那小丫鬟规矩不严,皇上跟娘娘惩之是为宫律。臣女不敢责半分,求情,一为心怜实在不忍确有私心,二是想让娘娘放宽心,如此小事不必紧锁于心,三是,臣女认为,臣女的小丫头有罪,可同样也救了人。
皇上赏罚分明,一功一过,臣女便斗胆请求:相抵不计!”
一段话说下来,时非晚不带停歇。
话完,又是一拜。
随即规规矩矩的跪立着,背脊挺直,一副坦诚之态。
周围仍旧静寂。
许久过去,无人有所回应。
只过去一会儿后,便能听到周遭隐隐约约的传来了抽气声——
妈的!好一个时非晚!
好一番强国论!
在场的北戎人更是又有惊奇,又有色白者。
今夜宫中走水,又逢宫妃闹此矛盾,北戎使臣也有在现场看着的……事说大不大可到底还是有些丢脸的。
皇上怒,此为原因之一。
而时非晚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