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昭语噎。
过了好一会后她才道:“你会不会弄错了。事儿虽涉及她,可不代表是……”
“瞧,郡主不也不信么?”
“我听说她受伤了,差点死了。若非有北戎王子的神药,她……”
“所以,我说了,这案子,不好平。”时非晚打断灵昭。
“……”灵昭再次一噎。
时非晚再次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直至一杯热茶喝到了底,灵昭郡主才又出了声,“所以,你才行了这么一条荆棘道么?披战衣,搏战功,守家国,驱北蛮,护百姓,若能活着回去,谋逆之冤便不攻自破,彼时,民众不敢唾,君臣不敢轻。”
“望郡主体谅!”时非晚起了身,忽然朝着灵昭作了一揖。
灵昭抬头静看着她,“为何?为何对我说那么多?你就不怕,我站在她那边?”
“怕。”时非晚回道:“但我不需郡主站队。郡主中立,不插手便可。早闻郡主多年礼佛,香火为伴,想来不是个喜过问世事之人。”
灵昭闻言低头。
时非晚见此,想了想,正要继续说些什么。
灵昭却又再次抬起头来看向了她,启唇,语气却一改平静忽然变得高昂起来:“女子从军,县主到底知不知这是一条什么路?”
时非晚默然。
“狼烟烽火,刀枪剑戟,一将功成万骨枯。县主凭什么断定,你能活着回去!”灵昭语气又高了几分。
时非晚闻言脑子里瞬间涌出了前世在部队时的许多画面来,她咽喉滚动了下,接着语气里竟带上了几分自嘲的说道:“郡主放心,我死不了。我如今……哪算得上什么军兵。军者,保家卫国者,敢赴死,不畏死,或为国,或为君,或为家,或为民。但我,我则为私仇为私利,所以,我怕死,也一定会置国于次,先保住自己的命。除非……”
“除非什么?”
时非晚深深吸了口气,想起了前世来,接着缓声回道:“除非有朝一日,我认了大楚这个国,国内有我的家,家里有我想守护的人,”
“……”后半句,灵昭并未听懂。
她只知自己一时之间质问不出什么了。她低头,又猛灌了一杯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起伏着的胸膛稍稍平静那么一些。
时非晚不知道,她是失眠了。自打得知她“石狗子”这个身份的那瞬间起,她便像是被人浇了一团火似的,那火在心窝里烧着,搅得她无了半分睡意。那是一团很奇怪的火,滚烫滚烫的,既灼人,又在似在她黑暗的心田里投进了一线光。灵昭不知,她方才这番话,到底是真的想质问时非晚,还是想从她的话里,捕捉到更多的光亮来。
“你……”灵昭未听得时非晚再说些什么,她忽然她吭了声,语气又低了下来。那伪装着的平静面孔再次添上了真实的色彩:柔弱,又恐慌,“你……你不怕么?”
她声音里带上了几分颤:“军营里全是男子。便是你能活着回去,得偿所愿,可一个女子……”
“郡主,我便是不入军营,声名也已坏。”时非晚静瞧着她,“三从四德,三纲五常,我本就看不惯它,它若也容不得我,我又何必追随之。郡主且瞧瞧这世界,山长水远,天高海阔,郡主如今不过二八年华,若便为了那本就不应该存在的贞节牌坊给自己判了死刑,岂不可惜。”
时非晚话中带话。她知灵昭逃跑,原因是何。
“我跟你不一样。”灵昭摇摇头,眼眸里涌出了绝望,“你便是声名狼藉,也还有长隐哥哥。他不嫌你不弃你疼你惜你,而我,在北戎的牢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已经没有余生了。我会遭千人嘲万人唾,再也寻不到夫家了。我……”
“郡主!”时非晚打断她:“郡主来这世上走一遭,读书识字,所图所盼,就只是为了寻个郎君么?”
“……”灵昭脑袋猛地一抬。
“郡主,早点歇息。”时非晚看了看天色,道。
灵昭是心伤,时非晚知短时间内也治不好。瞧她眼眶发黑,时非晚不忍心的劝了句,自己则是已经往床上爬了去。
灵昭未应,时非晚没再说什么,她也没问什么,只是一个人发着呆,过了会儿,灵昭郡主唤了时非晚一声,然而便已听不到她的回应了。灵昭惊讶的回头,这人……遭了那么多事后,不过须臾她竟然就入了睡,还能睡得如此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