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持续走热,小麦抽穗,青绿的麦芒被夏风吹得金黄。
到小麦开镰的日子,一行人天不亮就起了床,生火造饭,胡乱扒了几口,便去往田里收麦子,要趁着太阳没出来,天气凉爽,多割些麦子。
众人没有铁镰,用的是石镰,割没一会儿便容易钝,割到后来脾气上来,上手生拉硬扯。
众人将小麦捆成一束束,没有车载,便人背牲畜运,送回土坯屋,放到稻场上晒着。
晒麦子,打麦子,收麦子。
忙忙碌碌种完了棉花,不知不觉间,池塘边的育秧的田已经冒出一茬油绿如葱的秧苗。
种田是不能拖的,过了农时坏收成。
众人没歇上两口气,又开始给秧田放水,耙土打田,扯了秧苗,将一捆捆秧苗运到水田里。
云琇要在家里做饭。而圈里那窝兔仔成年,已经开始配种,有两只母兔子开始含草垫窝,所以颜柏玉也留在了家里,看着兔子,同时帮衬云琇。
其余人一起下了田,连带着身体恢复了大半的于木阳也不例外。
一行人用扁担担着秧苗,问李寸心道:“村长,这秧苗放哪”
“抛田里。”
“怎么抛”
李寸心拿起一捆信手扔到水田中央,“抛散一点,到时候手里秧苗插完了,能就近拿到秧苗。”
众人抛完秧,脱了鞋,挽起裤管下水。
李寸心手里抓着把秧苗,“等等,你们先听我说,秧苗不能插得太密,不能插得太稀,适中最好。”
夏晴吐槽道:“你这就跟炒菜放盐说适量一样。”
“这我也没法说隔多远。”李寸心开始弯腰插秧,她动作干脆利索,几乎手下去便上来了。
浑浊的水面一株油绿的秧苗挺立,半展身姿。
李寸心从另一手里取过秧苗,再插进水田里,动作重复,行云流水,眨眼间就插了一排了,果然像她说的‘疏密有度’,“你们看着心里衡量,自己把握,插秧的时候不要插得太深,浅一点,能稳住就可以。”
众人在水田里排开,有样学样,自己摸索,要注意疏密,要注意深浅,拘束着,下手有顾虑,插起秧来要比李寸心慢上许多。
初夏的太阳已经很毒辣,云朵稀疏,众人脚踩在泥里,浑浊的水面映出模糊的身影,脸上的汗珠沁出汇聚,从鼻间上滴落到水里。
插秧是个累活,长时间晒着太阳,佝着腰,低着头,站在水里没法坐。
第一次插秧的大多不适应,身体素质略差些的没插多少便觉得累,腰酸背痛,脑袋充血发胀,头昏眼花想吐。
李寸心想着众人不熟悉插秧,扯秧的时候就没扯太多。
等到下午的时候,众人的衣服都汗透了。
李寸心看到颜柏玉抱着水罐来送水,李寸心向田里喊道:“大家都上岸来歇歇,来喝口水。”
众人将手里的秧苗插完,陆续上岸来。
李寸心接过颜柏玉递来的碗,倒了一碗水,坐到了一旁的田埂上。
碗连带着颜柏玉手上的水缸,是于木阳来后烧制的一批,形状比李寸心自己烧得规矩多了,外边还上了一层釉料,烧出来的碗表面光滑洁净,能映出人影。
颜柏玉倒完了水,将水缸放到李寸心身边。
李寸心身上汗如雨下,像被兜头浇了一盆水似的,鬓间额边的头发的一绺绺,发根上一层水光,皮肤被太阳晒得发红。
颜柏玉皱了皱眉,拿起盖在水缸上的芭蕉叶将她的头发撩起来,给她扇风,“还有多少”
“今天把那边的田插完就回去了。”
“等会儿我和你们一起插秧。”
李寸心拍拍颜柏玉的手臂,“不用,剩的也不多了。云琇一个人在家里忙不过来,你回去帮她,而且你得看着兔子,那可是我们这几天的肉食供应。”干活的时候,只吃青菜不抗饿,这两天云琇就是不炒兔子,也得煎条鱼。
说着,李寸心也不管颜柏玉答不答应,撩起脖子后边的头发。
她头发有一段时候没理了,那狗啃似的短发自己长着长着,长成了个鲻鱼头似的发型,披着太长嫌热,扎起来又太短,她自顾自说道:“我得找个时候把这后边的头发尾巴剁了,披着跟围了个围脖一样。”
颜柏玉放下芭蕉叶,“我帮你扎起来。”
“扎的起来吗”
颜柏玉将自己头上束发的头绳结了下来,长发似墨绿的柳丝在风中轻摆。她口里咬着头绳,两手做梳,手指传过李寸心头发。
李寸心感觉到头上的手指凉丝丝软乎乎的,忽然很不好意思地拘谨地缩起身子,解嘲道:“很多汗吧,你等会儿回去还得洗手。”
身后的人没回她,她只感觉头上有一层力道在一圈圈收紧。
“好了。”
李寸心摸摸脖子后边,一丝头发都没落下,额前的刘海也全被撸了上去,她感觉整个世界都清爽明亮了,“诶,真扎上去了!”
她欢喜地回过头,颜柏玉看到她回头时,怔愣了一下,少顷,很轻的若有似无的,“嗯。”
李寸心站起身抻了个懒腰,下了田,头也不回说道:“我们这一会儿就插完秧回去了,你先回去吧,让云琇可以开始做饭了。”
田里的风太燥热,带着泥土和暴晒过后的青草的味道,吹来时风轻轻捂住了耳朵,隔绝了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