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折颇多,刘协边看边想,看完已是深夜。
“濮阳贼侵之,抄掠无数,死者盈野。”
“鄄城天大寒,冻饿而死,城无人烟。”
刘协长叹而起,这才是真正的三国,人如草芥,民不聊生,而不仅仅是故事中的文臣风流,武将扬威。
小黄门张原听到动静,在门外轻声道:“陛下。”
刘协让他进来,张原道:“陛下,下午贵人来了一次,在门口唤了一声,陛下未曾答应,便又回去了。”
刘协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贵人这是失宠了?”张原心道,鬼鬼祟祟看了刘协一眼,正待退去,刘协忽然道:“以后莫要再把朕做了什么,通报给夏侯将军了。”
张原身子一僵,立在了原地,接着重重跪下,不停叩首道:“臣知罪,求陛下恕臣死罪。”
刘协淡淡看着张原,任由他磕头磕的满脸是血,这才淡淡道:“你从朕登基时便在宫里,往日功劳苦劳都有一些,朕也知你勤谨,才调你来身前侍候。”
张原哀声道:“陛下,这宫中上下,不愿从夏侯将军者,都被寻了个错处,直接杀了。臣即便以死相抗,也无非是再换个听话的来。”
刘协知道,若人主无力保护身边的人,背叛便成了唯一的选择。眼前的张原在另一个时空里,几乎事事通传,一件不落。
但也是这个张原,在曹操杀董嫣时,替自己收拾董嫣的尸身,为她存了最后的体面;在曹操杀伏寿时,代替自己这个懦夫,挡在了伏寿身前,先伏氏一族而死。
荀彧仍将他留在朕的身边,想也是宫中实在无可用之人。
“下去着御医把伤口处理一下,再有下次,定斩不饶。”刘协道。
张原千恩万谢的出去,刘协也上床安寝。
第二天卯时,穿戴整齐的刘协来到大殿之上,开始了自从来到许都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早朝。
诸大臣神色不一而足,几乎偷偷都在打量天子,和时隔数年重新站在朝堂之上的杨彪、吕布。
“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故朕意先正宫中各殿之名。今仍以皇宫为未央宫,以朕之寝宫为甘泉宫,皇后寝宫为椒房宫,贵人寝宫为昭阳宫其余一应名称,皆如长安旧日。”
皇帝这则诏令几乎没有激起任何反对,毕竟虽然皇帝一直以来有名无实,但是给皇宫改个名字这种权利还是有的。
唯有一些心思敏锐的人,对于皇帝的话,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众臣无话,刘协继续道:“徐州牧吕布,违朝廷节度,本当重处,念其未曾抗拒天子之威,朕方至徐,便负荆请罪于城下,交兵马印信于朝廷,故令其闭门思过,罚没俸禄一年。”
吕布出列叩首道:“谢陛下隆恩。”
殿中一片哗然,众人虽然亲见天子带吕布还都,也从荀彧处知道了此次战事大致的经过,但听见天子亲口说出此事,吕布拜于阶下,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天子临城,城内立降,这是当年高皇帝才能做到的事情。即使是高皇帝,也是以身后数十万带甲之士作为倚仗的!今天,这个一直以来让众人怜悯的皇帝,不过百人之众,受一方诸侯之降,难道又如光武皇帝旧事,天不亡汉?
王子服、吴子兰等心念汉室的大臣面露激动之色,纷纷出列口称陛下圣明。另外一些与曹操关系密切之人则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刘协高居于上,将众人神情一一收在眼底,接着示意阶下的中官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