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看案上酒肉,只见坛空杯净,碟碗锃亮,知道必是执夜之人适逢其会落了些好处,笑骂了一句“这些没出息的”,倒也不以为意,出了门吩咐当值的亲卫擂鼓聚兵。
待众兵都到,刘三石亦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徐披道:“昨日使者到此,言陛下与左将军皆平安无事,令我等暂且屯于寿春,只待水势缓和,便能全军还许,到时再赏各位平定江左之功。”
“昨日本将曾言,此宅之中一应财物,由全军均分,如今仍然如此,众军当谨守军纪,莫要身有不世之功,却守军罚之诛。”
说完,徐披等众人议论了片刻,这才继续道:“如今本将将呈战报于陛下,使者无船难行,军中可有能制船或稍谙水性的人,护送使者回返陛下处。”
众军面面相觑,良久方有几人犹犹豫豫站了出来,正待开口,徐披示意几人站到一旁,然后道:“本将亦不通舟事,待稍后使者醒来,由使者询问后自行决定你几人去留。”
做完这一切,徐披留下三百人在宅中守卫,自己走到刘三石面前,道:“今日当去哪几家?”
徐披这里逍遥自在,刘协处却颇为苦恼。当日大水来的虽急,但除了远探而出的斥候以外,倒无几人伤亡。
只是大水遮断道路,上万大军为水所困,虽大部分粮秣均得以保留,但人吃马嚼之下,这些日子也渐渐见了底,若再无粮草送达,大军崩溃,也不过旦夕。
忧心忡忡看着水面,刘协问高顺道:“伯平,文则处今日有消息传来吗?”
高顺道:“军中大部倒是无忧,于禁部将于翔领兵颇有章法,只是于将军仍然下落不明,且该处也当断了粮草了。”
刘协叹息一声,道:“是朕疏忽了,未曾想江淮一行,竟是如此境况。”
高顺劝解道:“陛下莫要自艾,以高皇帝之明,绛侯为之谋,酂侯为之策,留侯为之计,尚不免白登之围,陛下兵到江淮,江淮立平,如今不过是受困于水势,乃大胜之中略有小挫,毋庸挂怀于心。”
刘协道:“文远至今未醒,文则下落不明,此皆朕之过失,朕如何能不自责。”
高顺道:“伏波将军曾言:‘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如今张、于二位将军虽非死于边野,但应王事而决死于阵上,岂非为将者必生所求?”
“便是微臣与二位将军易地而处,为陛下效死于阵前,亦于愿足矣。”
刘协摇了摇头,道:“朕亦知伯平忠勇,但如今袁术未灭,袁绍又起,蜀中刘璋,汉中张鲁,江东孙策,西凉马腾皆有如割据,西域绝于汉家,象郡复见自立,倭奴不感天恩,欲复汉室盛时,朕一人岂能独支,卿还需善加保重,朕方不至真成了‘孤家寡人’。”
说着,刘协忽然想起一事,问高顺道:“这几日仍船不能行吗?”
高顺面有羞愧之色,道:“臣所部诸军,久在凉州,未经水战,只能造了些简易排筏,然而如今水流甚急,以排筏载人,虽满载兵士,不能向寿春。”
刘协听了,虽然失望,却也知高顺必是尽了力,而希望与马为伍的西凉兵去放下马鞭拿起长篙,也确是有些强人所难。
君臣正相顾无言时,忽然有人来报,道:“陛下,赵将军求见。”
刘协颔首,赵云觐见,拜于刘协面前,道:“陛下,臣已可熟练使用木筏。”
刘协大喜,旋即又关切道:“子龙可有把握?”
如今于禁遇水失踪,张辽重伤不醒,若是再失了赵云,那此番损失,便惨重至极了。
赵云道:“陛下可亲自观之。”
于是有兵士放了木筏入水,赵云也不拿大,只如一般兵士一般,负绳上了木筏,手持长杆轻轻一推,那木筏便离了岸边,缓缓而动。
这时水势流动,木筏顿时飘忽起来,这时赵云站在筏上,左右行走,不时将长杆在水中一点,只见木筏虽然摇晃跌撞,但忽左忽右间,倒是缓缓向上游而去。
赵云在筏上动作越来越快,木筏速度亦越来越快,不一会,竟已在刘协与高顺视野之中消失。
又一会儿,赵云顺流而来,临到岸边时,将筏打了个横,然后轻巧的停在水中,纵深一跃,攀在绳上上了岸。
高顺奇道:“听闻子龙乃是河北人士,不想操纵木筏竟然能够熟练至此。”
赵云道:“赵云此前亦未曾操纵过木筏,只是木筏行走与临阵借力颇有相似之处,说来,相较于战场之上,借敌军之力,于木筏之上,借水势之力反而要容易许多。”
刘协道:“此法可传于军中乎?”
赵云道:“自无不可,此法简单,只需筏上之人感受水流所向,再看准中心所在,再加练习,便可熟练。”
刘协令高顺选了些精悍的兵士,又扯了几只木筏过来,令众人随着赵云学习操纵木筏之术。
然而随着一个又一个中卫军将士趴在木筏上呕吐,刘协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方才不过是观赏了一场汉代的凡尔赛。
摆了摆手,制止了高顺想要继续选人尝试的举动,刘协对赵云道:“子龙可引此筏往许都去吗?”
赵云脸红了一下,道:“臣本不熟悉江淮地,今大水遮没道路,更是无从辨别道路所在,臣应当难以到达许都。”
刘协无语,又问道:“那子龙可引此筏往寿春去吗?”
赵云道:“自寿春到此地,臣走过一次,若是往寿春去,臣当不负陛下所托。”
刘协点点头,对高顺道:“宣冯方女及袁耀、袁廷前来营中见朕。”
刘协刚刚回到御营,冯方女等三人便到了。
“参见陛下。”几人叩拜问安,刘协安坐榻上,待几人见礼完毕后方缓缓道:“朕问尔等一句,寿春既然有兵,其粮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