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找到声音的来源,可那声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
我又想起那天,和杨叶去武当山救人的那个寂静的早上。
我听到小雷的脚步声,却无法分辨方向。
小雷应该知道声音的来源,但我们不能说话。
“老、师——”
那个孩子的声音又说,
“诗、我、已、经、会、背、了,我、背、给、你、听——”
孩子背了起来: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裴回,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我听出来了,这是唐代诗人张若虚的一首名作——
《春江花月夜》。
听到这里,我感觉那孩子的声音稚气未脱,大约有十岁左右,但背得很完整,一字不差。
不过,这首诗被这种声音读出来,尤其是孩子生发出成年人的情绪,再加上他那奇特的语速,显得非常得诡异可怖。
孩子背完了诗,也许是累了,我们等了好一会,他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
“可能是阵法造成的幻觉。”小雷思索着说。
“这里是地下二层,不可能有个孩子,一定是法术。”
小雷从包里拿出几张没写过符的黄纸,揉搓了几下,捏成小团,递给我们。
说:“塞进耳朵里,一点不能听到外面的声音才好。
就是听到了,也不要当真,告诉自己都是幻觉,一定记住了!”
我和陈小花忙把纸团塞进耳朵里。
我随手塞进耳朵,陈小花不放心我,塞完自己的耳朵,使劲又按了按我的耳朵。
仍然不放心,又拔出来,重新塞了一次。
就在她拔出来的一瞬间,那个孩子的声音又传过来:“有、人、吗……”
只听到这三个字,我的耳朵就被塞住了。
陈小花按得我的耳朵嗡嗡的疼,我知道她是关心我,同时又怕听到那个声音,就忍着没叫出来。
三人都塞好了,小雷拉住了我的手,我拉住了陈小花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这次小雷走得很慢,很轻,完全不让自己的脚步声发出来。
我们也一样。
我们呆在一间屋子里面,有时候要站好几分钟。
小雷掐着手指头,嘴唇微动,似乎在算着时间。
我隐隐仿佛听到周围仍然有声音传来,却听不清楚,我也不敢听清楚。
这么走了好久,等小雷站住了。
没想到,前面就是一个楼梯口。
小雷掏出耳朵里的纸团,我们也掏了出来。
寂静中,我发现那道滴水的声音也消失了……
小雷说:“这一层是水是坎。
上一层我们平安地过来了,如果遇到危险,受伤,或者口渴什么的,都会去找水源。
再循着水源找去,一定是死路一条。
在八卦阵中,遇水离水,遇火得火。
就是说遇到水时,离水越近,越危险;
遇到火时,离火越近,反而越安全。”
我想了想,说:“‘遇水离水,遇火得火’,这个道理其实也很简单。
水本来就很危险,更不知道下面藏着什么,所以要远离。
而火,藏不住什么,有什么坏东西脏东西都会害怕。
在民间,驱邪最多用的办法也是火,点起火驱逐;或者直接烧,是最有效的办法。
再比如野外生存,要生起一堆火,可以抵御毒虫猛兽。
所以火旁边最安全。”
“对!”小雷点点头,说:“我们再看最下面一层是什么。”
现在的季节是八月盛夏,外面非常炎热。
可进了这栋楼里,可能因为有中央空调,温度很是适宜。
等进到地下几层,更是凉爽得沁出一些寒气。
我们的衣服都是夏装,根本挡不住寒气,如果不是精神紧张,一定会感觉到冷。
刚才,我就感觉到陈小花在打寒噤。
可是,当我们往最下面一层走去时,却感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走下去后,衣服就汗湿了,跟外面一般无二。
竟似我们没有往地下走,而是在往上往外走。
陈小花说:“这里好热啊。”
小雷说:“这一层是离卦,离属火,当然热了。”
我们走下去,果然就像进了烤炉一般,里面热气蒸腾,我们都是汗如雨下。
同时,地下还有一股浓重的中药味传出来,熏得人头晕脑胀。
我正在想,这是什么药?有没有毒?是不是迷药呢?
小雷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大叫一声:
“糟糕!我们进了死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