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陪着王进福进去,里面臭气熏天,有犯人见进来人,就高声喊冤。
张德柱三人各自单独关着。王进福一一认过,王雄默默盯着王进福,姜三儿欲言又止,只有张德柱开口,“看兄台也是公差,不知将我等良民拿到此种地方是何原由,兄台能否告知一、二?”
王进福哪里知道什么,一时语塞。狱卒说:“走吧,多一言不如少一言。”
王进福和狱卒出来,重新锁了门,一起坐着扯些闲话熬夜。
杨伯雄将事情布排妥当后,到家已近三更,仆人老苗起来开门。
老苗面容清瘦,一身布衣,原是做小本儿布匹生意,被人骗了本钱,欠了一屁股债。为此老苗状告骗他的人,可骗老苗的人早跑没影儿了;债主也状告了老苗,老苗却跑不得。
这个案子到了杨伯雄手里。杨伯雄算计一番,二房奚桃花这边正缺下人,老苗两口加个未束发的儿子,再合适不过,便替老苗还了五十两欠银。
老苗画了押,一家三口成了杨伯雄外宅的下人,年得工银六两,为期十年。
老苗一想,一家有吃有住,活儿不累,十年后得五、六十两银子,也够儿子成个家了,也就踏心住下。
小苗十三、四岁,听到大门响,睡眼朦胧地起来,拉了马到马厩里去。
这是一处门朝西开、五进相连的大宅院,杨伯雄怕惹人注目,只把院内改了改,二房和自己在这里几年,周围人也没注意所居何人,这也挺好。
绕过砖雕福寿大影壁,青砖铺道,两边种着各种花儿。南面是马棚和草料房,平时有两、三匹好马在里头。
老苗一家住靠西墙的三间房,平日老苗看门扫院,小苗打个杂、随主人去买个东西之类,老苗娘子做得一手好菜,这也是杨伯雄最满意的地方。
奚桃花住头进正房,丫鬟翠儿陪着。她家祖上原还算富贵,只是到她兄弟这辈不成器;她因容貌娇丽,做了杨伯雄的二房。
杨伯雄不常来宿,奚桃花正值青春年华,不免寂寞,内心有些怨。但一想杨伯雄的金银都由她管着,自个儿有时悄悄周济一下兄长和弟弟;在这大宅院里,整日被几个人围着伺候,想踏青、拜庙也是由着自己,便也知足了。
听到动静,奚桃花和翠儿、燕儿也慌忙起来。
杨伯雄在客堂坐下,燕儿端上茶来,把茶盏放到桌上轻轻说:“爷,喝口热茶。”便退到一边。杨伯雄瞅瞅她,虽没隔多少时日,但面上已少了些茫然,多了些从容。
杨伯雄看看奚桃花,笑着点点头。
老苗一家也在一边听候,苗妈妈起得急些,头发乱乱地道了个福问:“爷可吃过晚饭?若未吃我给爷去做菜去。”
杨伯雄吸溜了一口茶,“忙了一天,白天审案,晚上拿人,哪里顾得上,快去弄来,我得吃些酒食。”
奚桃花用白丝帕去沾杨伯雄额上的汗珠,让燕儿端来净面水,拧了热手巾要为杨伯雄擦脸。
杨伯雄一把拿过,连脸带脖子舒服地擦着说:“不必,我又非七老八十。”
奚桃花:“爷这么晚回,拿得何样人犯?”
杨伯雄:“几个欺行霸市的歹人,手到擒来,不足挂齿。”
奚桃花:“前些时日爷拿捕大盗,确是比这凶险。”
二人说着话,那边菜已上齐。一大盘紫苏拌鸡丝、一小盘鸡胗、一盘糖醋萝卜、一盘熏兔切成块儿、一盘葱炒鸡蛋、一大碗白切面搭着几点翠绿的葱花儿、一坛杏花村。
杨伯雄吩咐:“我与二娘在这里吃,你们且去睡,桌盘明早再收拾。”
老苗一家出去了,翠儿、燕儿一边立着。
奚桃花:“爷一天劳累,喝些温酒吧,燕儿取坛米酒来。”
见燕儿笨手笨脚弄不利索,翠儿过去麻利地拆了封倒了两盏。
奚桃花说:“我和翠儿住这一进五间,其余都空着,更不用说后院。燕儿一个人哪里敢独睡,就把两间东屋收拾了给她。”
杨伯雄稀里呼噜大吃一通,又喝了满满三盏米酒,觉得浑身舒服,看看粉嫩娇丽的二娘、默默站着有些慌乱的燕儿。还有他没正眼瞧过的翠儿,眼睛乌亮、小鼻子泛着亮光,小嘴粉嘟嘟撅着,就像树上熟透的梨儿。杨伯雄像看着一堆金元宝,想一下都搂在怀里。
奚桃花见了嗔笑问:“爷今天是拿不定了,要不妾为你出个主意。”
杨伯雄被看出了心事,遮掩道:“翠儿,取骰子来,我与你二娘痛快喝几盏。
翠儿抿嘴笑着把骰子放到跟前,哗啦哗啦玩了一会儿,杨伯雄输多赢少,多喝了几盏。
奚桃花道:“爷,少喝些,早点睡了吧。你把燕儿送来还没碰过呢,今日所来妾哪会不知。”
吩咐道:“燕儿回屋去备好热水,把香熏上。”
杨伯雄这一夜又非常尽兴,他自己也有点奇怪,早上跟奚桃花说:“这小丫头也没啥手段,为何却让我抽筯吸髓般畅快。”
奚桃花正色道:“爷的兴致奴把不准,可下回来该是奴陪了。这里虽只有一主五仆,也不可乱了规矩顺序。”
杨伯雄嘿嘿笑着允诺,他对奚桃花的容颜、举止得体甚是满意,就是做个官夫人也是够得上的,只是自己八品的功名卑微些。
艳阳再次照耀平阳城每个角落,杨伯雄头戴唐巾、身穿紫袍、粉底皂靴、小臂扎着环臂甲,马鞍上挂着佩刀,骑了骏马直奔刑房衙门,行人见了纷纷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