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秋天。平阳城外收获得热闹,城里街上也全是挑担卖瓜果蔬菜的。
城里的普通人家靠这俩月补一补一年来缺菜少盐的亏欠,城外的农户靠这俩月赚几把铜钱,留待过年给老婆和娃买二斤绿豆糕。
王一德靠着搭个点儿小生意和坑蒙拐骗,又活泛起来。他算过,平阳城这么多人,他一人骗一回,几辈子也骗不完。
这一天,王一德头罩网巾,穿了件估衣店买来的玄色旧绸衣,去东关荀掌柜的零食店。
他之前自称手里有一批瓜子要出,但荀掌柜并未与他订,说今日再去东外城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货。
王一德见荀掌柜的娘子有几分姿色,以他的经验,觉得这个女人对自己也有意。
他们的儿子白天上义学,荀掌柜又去了东外城,只有她一人在家,王一德想正好去勾搭。
荀掌柜的娘子叫孙美娘,方脸大眼、身材高挑,水蓝绸裙、红绸鞋,因为炒瓜子要颠、炒、翻、簸,上身套了件麻衣,正在棚下守着摊。
见王一德不紧不慢地过来,便招呼:“王兄今日得空来,恰我家掌柜去东外城看货去了。”
王一德:“我知道他去寻货了,才过来与你说几句话。”
孙美娘:“卖瓜子得跟他说,跟我说不算数。”
王一德盯着孙美娘的脸呲牙一笑,“除了瓜子就不兴说些别的?”
孙美娘看王一德的样子,边翻弄着笸箩里的瓜子,一边回了个媚眼儿,“王哥如何这么委婉了,你说来我听。”
王一德一看有门儿,便上前手也伸到笸箩里,借着也翻弄瓜子,抓住孙美娘的手,低笑道:“你猜我想跟你说什么?”
孙美娘抽回手也低笑道:“你好大胆,大白日想做什么?”
王一德哗啦啦玩弄着瓜子,小圆眼色眯眯地看着孙美娘,“白天做不了啥,晚上他又在,那跟你说会儿话也是好的。”
孙美娘小声骂道:“看你就是色鬼转世,几辈子没见过女人,像狗见了包子,怎这般馋相。”
王一德凑近道:“我就是见你才勾起了馋虫,才晚上睡不好,才一大早就奔这边来。”
孙美娘:“你来了想怎样?”
王一德:“我想趁他不在,我俩去里面好好说会儿话。”
孙美娘:“说便这里说,到里面做什么?”
王一德:“到里面我才能与你好好说,我是如何地想你想得睡不着”,说着,眼睛直勾勾在她脸上、胸脯上游移着。
看得孙美娘面红耳赤,气息有些急促。
王一德看火候差不多了,便在笸箩里按住孙美娘的手悄声说:“美娘,我们的好时辰不多,何苦耽搁”,说着想挽着她的手往屋里走。
孙美娘抽手往后一指,“快打住,我家掌柜回来了。”
王一德往后一瞅,除了日光下几个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没看见荀掌柜。
一转头,女人已经放下帘子回屋里去了。
王一德心里一喜,低笑着骂了句:“浪妇,耍我”,迈步掀帘子往里跟去。
后面却有人喊了一声:“店主,买半升瓜子。”
王一德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回道:“我这里忙,别处买去吧。”
那人冲王一德道:“你这个开铺子的,我一下买半升还嫌少?”
王一德心里急着,却被喊得走不得,回头一看是对衣着光鲜的小夫妻。
无奈回到笸箩前,草纸打了两个卷筒,舀了半升瓜子哗哗地倒满递过去。
年轻人问:“多少银子?”
王一德哪里知道熟瓜子怎么卖,便道:“一分。”
对方惊讶道:“什么?世上还有这么贵的瓜子。”
王一德:“要不你拿去嗑吧,我还有事,没空与你说。”
年轻人却是不罢休,“你这人好生奇怪,你摆着东西却不好好卖,不要钱我敢吃么?”
正说着,见荀掌柜远远地来了。
王一德立马如泄了气的猪尿泡,手指荀掌柜,脑袋却向屋里喊:“那不是荀掌柜回来了么。你问他,我只是路过这里。”
孙美娘闻声从里面出来,见丈夫正走过来,暗自惊了一下,心说:“老天保佑,不该出事”。赶忙上前给那对小夫妻重新装瓜子。
荀掌柜身板儿有些单薄,八字眉、豆豆眼儿、窄脑门、宽下巴,个子不高胡子却挺长。
见王一德在,便问:“王兄,何时来的?”
王一德一脸正经道:“我过来问你,我那瓜子你还要不要?”
荀掌柜:“要看合不合适。时下新瓜子还没全下来,下来的也是水太大,还不便宜。”
王一德问:“怎么卖?”
荀掌柜:“三分八银子一斗。”
王一德:“三分八一斗你还嫌贵?我那来货就四分银,不过我那是干货。”
荀掌柜:“去年这时的货该陈了,再不出就压手里。你若便宜些就给我,我买谁的都是买,不如买个相熟的。”
王一德:“我那四分来的货,你说,咋便宜给你。”
荀掌柜:“三分八我都嫌贵没要,你说哩?”
孙美娘一边道:“我家掌柜的说得对,你若还存着怕是砸手里,好歹存了一回,多少挣些,加个一厘二厘的。”
荀掌柜摇头说:“太贵了,这东西本来就零打碎敲地卖零嘴儿,积少成多,我不能甚都没干先亏几厘银子。”
王一德:“那就依弟妹说,我四分一厘给你,真的就挣一双鞋底钱,三十斗,明儿我就给你送过来。”
荀掌柜摆手摇头说:“先要十五斗。”
王一德掐指算了一会儿,“共六钱一分五厘,你先把银子给我。”
荀掌柜道:“等货来了再说吧,我店里眼前周转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