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岐:“郑大人,铁卸于何处为妥?”
郑天野:“好码头都已占尽,你们看那些船,各有停靠处,人货往来井然。我们若挤进去,必与他们相争。”
钟鸣岐:“原来户房在此设课税巡检司,自风陵渡进平阳货物一律课三十税一。邓大人到任后,与河南、华州二府商议,把渡口课银取了,只留几个刑捕在巡检司,处理争渡纠纷之事。”
郑天野:“我们在此新辟码头,应知会巡检司相助;对岸是潼关地界,也要尽快过去通融。”
几人定睛观望,果然看见码头上有一、两个着公差服、挎刀的人遛达。
钟鸣岐:“那便先去巡检司。”
北面高丘之上,有所砖土混杂的院落,边上插着一杆牙旗,上绣“平阳府巡检司”几个字。
几人调转马头过去。戴皀帽、穿比甲、挂佩刀的巡检小吏正在瞭望,老远见下面来了大人,忙下来磕头迎接。
钟鸣岐道:“你等常年驻守渡口,辛苦了。蒲州所冶数十万斤铁要运过对岸,不欲和往来商客争渡,谋划在北岸另辟装船码头,你看设在何处?”
小吏在渡口有些年了,见过不少官老爷。见说话的官爷身材挺拔,浓眉朗目,很有些气派。
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小的这就带老爷去看。”
返回岸边,小吏指着眼前的渡口,“各位大人且看。好地势俱已占尽;这些船东已在此经营多年,与官家、大户合伙一起,小人动不得他们,而另辟码头则岸边泥泞,实是不便啊。”
郑天野指道:“我们卸到他们货场后面,借他们码头的坚实道路,将铁运至紧贴他们的上游处装船。”
小吏:“如此,那些船东当无话可说,小的去知会他们。对岸是陕西潼关的巡检司,大人也要及早知会他们。”
郑天野道:“我们的人这便过对岸去。你让就近的店家准备一百个大馒头,运铁车队夜里到。”
郑天野让一个随从与小吏去操办,几人把马留在巡检司,往码头走去。
走到河边才察觉到水深且急。
河边用木桩、厚木板支起的码头,拎包裹的行客、装卸船的脚夫来来往往。
一分银子坐船过河,南岸塬上,不远处可见雄伟的潼关,近处一片灰瓦房屋,其中一个院子边上竖着一杆旗,上面是“潼关巡检司”几个字。
里面几个军士见来了官员忙行礼。
听了来意,其中一个道:“大人,若停得一两日,卑职便可做主。若长期使用,则要向城内百户长乃至千户大人报请。”
郑天野对钟鸣岐道:“此处守关乃姓储名汉召将军。”
莫耀祖此时道:“烦军爷辛苦,今日先为我们寻一临时停货之地;待明日,我们从容去拜将军大人。”
南岸码头西侧,察看了一片空地,虽较潮湿,但紧挨着往塬上走的道路,可临时存放。
一行人又重回北岸。
张德柱带着二十五车铁赶到时,风陵渡口已经在夜色中安静下来。
除一两只船挑着火把,慢悠悠地往返,十几只船都停在南北两边的码头,船夫也都上岸去了。
随车队一同而来的有役夫二十人。
几人几乎同时想到:“此时不运过去,更待何时。”
郑天野道;“钟老兄、莫经略,你二人去联络船家,我安顿役夫们先吃饭。”
莫耀祖跟着钟鸣岐到码头边打问。
自岸不远处屋里,就着灯光出来一个脚穿蒲鞋、挽着裤腿儿的中年人,“夜间渡船价高啊。”
钟鸣岐道:“船家,这船也是闲着,难道官家还用不动了?”
这人黑暗里定睛看是官府大人,忙跪倒磕了头,“小人不知是官家大人到了,恕罪。风陵渡夜渡不同白日,每年都出人命。故而东家立规,若非万不得已,不得夜渡。”
莫耀祖白日坐船时已打问过船价,“船家,我每日万斤铁过河,两个时辰便顶你一天的辛劳,明日此时这一笔银子还是你的。”
船家却道:“官爷,你道一两银子是个数,在我们这里摆渡一天,不得一两银连饭都吃不上哩。”
见钟鸣岐等人不解,船夫手往两岸星星点点的灯光一比划,官爷们看这风陵渡,除了往来的客,无论官民都从这几十支篙上吃饭哩。”
莫耀祖恍然大悟,不再与船家计较。
郑天野、张德柱带车夫在北岸装船,钟鸣岐、莫耀祖带着役夫在南岸卸船。
全部运至南岸已是子时,役夫们疲惫不堪。
郑天野在北岸对车夫们道:“招诸位来每日九分银,大家装船辛苦半夜,加一分凑个整儿,往后每日装船,每日一钱银子。车马歇一宿,第二日空车返回,躺车上一路睡回冶铁所。”
车夫们听了自是满意。
南岸,莫耀祖寻了处客店安顿了一行人,另派人守着岸边的货物。
钟鸣岐吩咐军士为他铺纸研墨,在空白公笺上给潼关守备储将军写信。
模仿邓大人的语气,请储将军在渡口南岸划一块货场。
一切停当,东方已是微明。
第二日,郑天野过河来。
钟鸣岐:“多亏郑大人追来相助,铁还没运出一斤,已是千头万绪,万望在此多停留几日。”
郑天野:“我们去拜见储将军,把岸边的铁搬到货场。渡口潮气大,加上雨淋,不久便成锈疙瘩了,也得想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