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伯雄伸了下腰,倪如风指着里屋的罗汉床,“杨爷,歇会儿吧。新来一个手上活儿挺好,喊来给你松松骨。”
杨伯雄起身打呵欠,“好吧。”
说着将腰里软刀解下,“扑棱”一下弹开,又把插着飞镖的袋囊解下,拎在手里往里屋去。
坐到床上,又从靴里抽出一把雪亮的短刀。
见倪如风呆呆地看着,杨伯雄冷笑一声,“我就是一丝不挂也身藏暗器,无需看了,快让花姐过来。”
秋天快要过去,王正阳将门前的坡路铺完,又铺完窗前和往院门的路;院里的菜园分成几块儿,每块儿间也铺上了甬路。
爹娘美滋滋的在甬路上走来走去,娘说:“我就知道能得阳儿的济,只是没想到这么早,才十二岁。”
爹道:“虽说书没读成,但做事照样能成。”
莫耀祖去陕西后,王进福天天看店,回家也比原先晚。
有时衙门派差到别处,王进福会让儿子去店里看着。
王正阳便早早把一块石头放到洞口的榆树杈上,这是与师父他们的约定,如有事不来,在树杈上放块石头。
王进福怕儿子不识银子的真假,又称不准,只让他收货,银子先欠着别给;若是来取货,就说掌柜有事,让次日再来。
店里无主顾时,王正阳则一心练功架。
王进福曾很正经地问过儿子:“阳儿,你刚读义学时就蹦蹦跳跳,看着不似乱来。往后没见你闹腾,这身坯却越发地比一般娃好,你跟我讲是怎么回事。”
王正阳说:“我就是跑跑跳跳,比别人多干些活儿,显得有些力气。”
他渐渐地忘了弃学的难过和遗憾,尤其是跟着师父、师兄,功夫一天天长进,其它事都不放心上了。
这一日,爹说要去东外城办差,让他第二天早早一起去店里。
王正阳假装去茅房解手,从土崖“墙上飞”到了树林,把石头放到榆树杈上返回。
街上一片忙碌,王正阳虚掩着店门,从子午桩开始,阴阳转换,劲气从蓄到发,电光间开合。不知不觉,外面的街上洒满了阳光。
这时,一个尖脑袋、黑脸,穿着灰绸衣、酱色粗布裤的中年人进来,口音也不像平阳城周边的,“此处可是莫掌柜的棉纱店?”
王正阳称是。
来人道:“莫掌柜订的棉花送来了,顺便把要卖的棉纱和布匹拉走。”
王正阳说:“莫掌柜不在,现在是我爹看店,等我爹回来再与他说。”
来人直直看定他,“我从襄陵县来,大半夜就起来装车上路,都是莫掌柜走之前说好的,昨日又与你爹讲过。”
王正阳有点疑惑,“我爹如何没跟我讲?”
来人道:“我都把棉花拉来了,放到你这里,又不向你要银子,你担心什么?”
王正阳一想,人家把棉花放到这里,再把纱拉走,应该是熟人。
出门看,居然是四辆马车,垛满了一包包棉花。
一下释然,人家这是大主顾。
几个赶车人一起动手,垛满了半屋。
王正阳问:“你叫什么,运来多少棉,拉走多少纱,都点清楚,我记一下。”
蘸墨记好,来人叫高名有,襄陵县棉布店掌柜,运来棉六十大包,每包五十斤。
带走上等纱一千二百锭,中等纱一千五百锭,下等纱一千锭,细棉布二十匹,粗棉布三十匹。
王正阳看着他们把棉纱和布装上马车远去,回到店里,把棉花包摆了摆,又开始练功。
王进福这天回来得晚,王正阳跟爹说了今天有人送来棉花、拉棉纱的事。
王进福诧异道:“并无人跟我说过这事。不是跟你说先别出货么。”
王正阳说都记在纸上,念叨给爹听。
王进福:“都有名有姓,那就没事。就如你说,还拉来了六十包棉花,当是很熟的主顾。”
三人围着油灯吃饭,王正阳突然有些忐忑起来,“若那人跟我说的名字、地方全是假的怎么办?”
王进福:“你给我算算,这棉花和纱的帐。棉花三两三一包,上等纱七分银一锭……。”
王正阳让爹帮他记着数,掐着手指算了几遍,“他拉来一百九十八两的棉,拉走了三百四十四两的纱跟布……。”
王进福不安起来,“按说大老远来应是熟人,不会有事。明儿再去店里看看棉花,你不该让他把纱全取走,人家别的织户来取纱,咱一锭都没了;还有布,怎么也要给店里留几匹。”
娘说:“阳儿那么小,他哪里知道这些。”
第二天天不亮,爷儿俩去店里。
王进福外面抓了抓棉花,打开了一包,往里一翻傻眼了,里面都已发黑霉变。
王进福道:“这是见了水的棉花。”
拆了十几包全是如此。
王进福惊道:“尧帝爷啊,咱爷儿俩可是把你耀祖姑夫坑了。这棉花不值钱,纱给了人家。”
“爹,那咋办?”
王进福:“拿着你写的货单,找你赵俭叔去。”
王正阳心里着急,走得快了些,王进福在后面喘着气,“阳儿,你咋走那么快,我都快跑了也跟不上。”
如果没有爹跟着,王正阳一定会飞跑起来。